在那些不为人留意的角落,轻轻地,轻轻地,拨开一丛历经数九寒冬的枯黄野草,我惊喜地发现,点点青绿正从蜷曲的叶缘柔弱却坚毅地浮现。它明明积攒了一整个严冬的力量,为何不在此刻尽情爆发?为何不在此刻展现出生命的全部绿潮?或许,它还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能将根部养分化作向上力量的绝佳时刻。
沉默而仁厚的大地知晓这样的时机何时来临,于是它安抚着要匆忙破土而出的种子,平息它们焦躁急切的情绪,用一层层富含养料的土壤包裹种皮、滋养种胚,直至皱缩坚硬的种皮微微裂开一条缝,只等那春雨的到来。
“隆隆”一道闪白的光带自天幕迅猛劈下,刹那间照亮了整片天空。大大小小的雨珠迫不及待地从高空坠落,映着耀眼的光芒,每一颗都闪烁着志在必得的神采。雨点密集地拍打着叶面,顺着叶柄落向大地,激起一阵土腥气,带来久违的泥土芬芳。
长久以来透着寒意的平静湖水,再也无法维持它的宁静。无数涟漪在这如圆镜般的水面上层层荡漾开来,一圈又一圈,带动湖底新生的水草随波摇曳。不时有褐蓝羽色的斑鸠展翅掠过湖面,泛着绿意的水面映出它矫健的身影。它在湖畔草地边匆匆停下,黑亮的眼睛在地面搜寻,仿佛寻到目标,两爪猛地跳起向前,用短而硬的尖喙一下又一下啄着嫩青的草芽,继而发出几声清脆的啼叫。
春意如此磅礴,当它伴着那一声惊雷、一场春雨奔赴人间时,带来了让世界肆意生长的力量。曾经深藏的、积蕴的、蛰伏的,此刻显露着、爆发着、惊艳着。白居易说惊蛰是“震蛰虫蛇出,惊枯草木开”,陆游讲惊蛰是“雷动风行惊蛰户,天开地辟转鸿钧”,所有不惧蛰伏与雷鸣的顽强生灵,都将在这片广袤天地间自由舒展,茁壮成长。
蛰于冬藏者众多,惊于春响者寥寥。或许,唯有那些不甘永久沉寂的生命,才能在没有希望与光亮的日子里一次次积蓄力量,动静呼吸间不再只为片刻生发,而是为了储存收纳,收入百谷深处,纳入胸壑之底,最终折服天地,也成就自我。
那些旧日未曾言明的晦暗与哀伤,早已被凛冽北风带往遥远天际。和煦温柔的春风携着缠绵细雨,在这片熟悉的天空下再次如期而至。万物欣欣然张开了眼,恍惚间,就像中学时代课堂上学过的朱自清那篇《春》,穿越时光,与你我重逢。
至此,我们只需静静等待。等到桃华初盛,等到仓庚初鸣,等到抽出的绿芽长成能独当一面的新叶,等到一个个新入校的莘莘学子逐渐摆脱迷茫、确立方向,等到他们将多年学习积累投入实践并获得回报———到那时,惊蛰会与春天一同唤醒人间,谱写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