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的,一个清冷的早晨,我随手关了枕边的闹铃,紧了紧被子,把头一股脑地埋进枕下,美美地回味起昨夜的梦。
我梦见,我在通往北境的列车上醒来,睁开眼时,却早已不见南国的葱郁,是亘久的银装素裹。我花了18年,让这片刚睡醒的银白色土地慢慢看清了我,认清了我,也逐渐接纳了我。透过车窗,它一幕幕地向我微语着阔别许久的思念。
每到学期末,便是我最想家的时候,是因为觉得回家触手可及,所以也有了念想。已经数不清勾勒出了多少幅和家人、朋友再次相遇的图景。可真到见面时,千言万语也汇不成一次情绪激荡的海啸,波涛汹涌;但成一条小的可怜的涓涓细流,源远绵长。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所以说,故乡到底有什么是值得我思念的呢?是如同繁星飘落人间的雪,是刻舟求剑般一次次穿梭过的街景,是心安处我乡翘首期盼的亲友?
这些我全都说不清。
我想我在南方漂泊太久了。我目睹了有的人因家庭变故匆匆回家的焦急,有的人因想逃离原生家庭而总是拒绝回家的倔强,有的人挣扎彷徨在这两者之间久久不能自洽。
或许是惦记吧,这一点我倒是说的清。小时候厌倦了熟悉的生活,我总想着出去闯一闯,其实给自己勇气的不是好奇,而是想逃离的念头。总有不顺心的事情,想让我找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现在真的找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幸得良师益友,也幸得命运的加持。但这么说总觉得都不恰当。
“来自命运的东西并不脱离本性。”马可·奥勒留曾经这么说,所以我想,我的本性又来自哪里呢,难道不是我曾不止一次想逃离的故土吗?那里的所见所闻所历所感,构成了我如今处事的基本经验框架∶我生在北境,那里的人、事、风景,我全部都熟悉。一闭眼,这些年所有的回忆碎片便会拼成无数张色彩鲜明的图画,它们无比清晰地浮立在我的心中。我以前把它们一并随着岁月的车辙统统抛之脑后,而现在我敢大胆地拾掇起它们,展示它们。
远观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可曾想过,我从害怕回忆,到适应回忆,再到享受回忆,我经历了什么。我靠着这些,在南边的路上跌跌撞撞,有小小的倔强,为了北边看到我有很好的成长,终日匆匆忙忙。我啊,还是走向了两边的中央,坦坦荡荡。这两边的记忆都在生长,无可阻挡,我会把光都打在两方中央,它啊,汇聚成了一片冬日的暖阳。
再一次的,一个不是很清冷的早晨,我随手关了枕边的闹铃,紧了紧衣服,把书一股脑地丢进书包,美美地品尝起了今日尚未开始的白夜梦。
出了门,冬天是静静的,微风,日头朗朗地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