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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海洋大学 - 《中国海洋大学报》

从彷徨到生机

——读《忧郁的民俗学》

作者:丛渝轩    
2025-03-06     浏览(44)     (0)

本文介绍了民俗学研究中的“忧郁”现象,以及作者对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的困境和未来发展的思考。作者认为民俗学作为一门立足大地的学问,应该成为思考现代社会文化命运的重要起点。同时,作者也强调了寻找传统与现代共生之道的重要性。

生活如棋局,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遇到怎样的棋子。在李扬老师的民俗学理论研究课上,抽签做读书汇报亦如此,它可能随时将课堂的轻松氛围转变为一场脑力激荡的冒险。犹记得我是如何紧张屏息打开命运般的纸条,然后既神秘又深奥的一本书映入眼帘:岳永逸的《忧郁的民俗学》。我不禁疑惑:无论生活中接触的民俗还是课堂上的民俗学,给我的感觉都是多姿多彩、鲜活有趣的,何来“忧郁”?为什么“忧郁”这样一个通常用来形容个人情感状态的词会被冠在民俗学的头上?民俗学学科的底色真的是“忧郁”的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沉浸在书中,试图解开“忧郁”二字背后的深意,也在这场意外的学术冒险中,从新的视角发现了民俗学的独特魅力与深刻价值。

本书内容丰富,以“忧郁”为核心概念,分六章深入剖析了民俗学面临的困境,并探讨了学科重建的可能方向。这种从忧郁到生机的转变,不仅是学科的突围,更是对现代社会文化命运的深刻反思。民俗学的研究对象——那些看似平凡的民间故事、节日仪式、手工艺等,有许多正在悄然消失。随着乡土社会的解构,在多重困境的挤压下,传统民俗逐渐被边缘化,甚至被遗忘。一方面我们迫切追问,面临传承危机的传统文化,在当下社会中是否被过度包装成消费符号,失去了其草根性与日常性?是否传统民俗传承主体的声音没有被广泛地听见?我曾在一次非遗展览中看到匠人制作的传统陶器,技艺精湛,却被摆放在玻璃柜中,失去了原有的生活气息。这种商品化可能削弱了传统文化的真实语境,普通民众难免会对它们失去亲近感。另一方面传统节日正逐渐淡化,年味变淡就是一个典型例证。犹记得,小时候的春节是从进入腊月就开始期待的,新衣服要精心挑选、早早买下,除夕拿出来相拥而眠,凌晨三点就激动地穿戴完毕,迎接新年。小年买糖瓜黏住灶王爷的嘴,然后一直到除夕,跟着妈妈去赶集,买菜买肉,蒸馒头蒸年糕,和爸爸一起擦玻璃,扫房子,贴春联,一切劳动中都怀着对春节即将到来的喜悦和激动。除夕晚上准时收看春晚,看到一半就被爸妈喊去睡觉,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而现在,于我而言,春节当然还是家人团聚的节日,但儿时的那份悸动渐渐淡去,对新衣服也没了兴趣,明明到了可以熬夜的年纪,却早早关掉电视钻进被窝。大年初一起得越来越晚,串门拜年的脚步愈发沉重,再也没有了少时欢快的轻盈步履。这种变化让我深深感受到传统节日在现代社会中的尴尬处境。

当然,岳永逸并未停留于对危机的描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民俗在现代性背景下的转型。他认为,民俗学的研究不应局限于宏大叙事或遗产化话语,而应更多关注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文化创造与传承。岳永逸指出,非遗保护的核心在于避免传统文化符号化与空洞化。以李子柒为例,她在传播传统文化的过程中注重挖掘文化背后的生活逻辑与情感价值,不仅展示了传统技艺的操作过程,还联合手工艺者讲述技艺背后的故事与文化内涵。这种传播方式既保留了传统文化的本质,又赋予其现代审美与全球视野。传播与传承,作为殊途同归、一体两面的存在,自媒体工作者的成功实践为民俗学家带来了启发和思考。不论是传承还是传播,问题的核心在于对个体及特定群体的重视。正如作者所提倡的,学者需要更多地走进田野,倾听文化实践者的叙述,挖掘其内在的文化意义,而不是单纯强调仪式性或视觉化的元素。而对于春节的淡化,岳永逸认为这源于节日活动的旁观化与形式化。对此他提出“大春节观”的概念,强调从旁观型春节向参与型春节转变。这种转变需要政府、学者与普通民众的共同努力。不消说,在某些地方春节依然保持着它的生命力。在一些乡村地区,人们仍然会自发组织舞龙舞狮、庙会等活动,这不仅让人们感受到节日的热闹,也让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找到了新的表达方式。我对此深有感触:小时候的春节是全民参与的文化实践,而现在更多的是被动地观看春晚或抢红包。如果能让更多人参与到春节活动中来,或许能找回失落的年味。

《忧郁的民俗学》不仅是一部关于学科困境的反思之作,更是关于文化存续方式的深刻思考。作者的“忧郁”并非长吁短叹、愁眉不展,而是在敲响警钟,在寻求学科突破自我的契机。当传统文化声音渐弱、力量式微时,我们可能正失去民俗的重要意义——即其作为草根文化的创造力与社会整合功能。我们不禁反思:是否因为社会经济快速发展而忽略了文化生态的生命力?而解决困惑的关键在于寻找传统与现代的共生之道。民俗作为一种文化资源,其复兴不仅关乎传统的保存,更关乎现代社会文化活力的再生。或许,真正的民俗学不在书斋,而在田野;不在博物馆,而在人们的生活实践中。民俗学作为一门立足大地的学问,恰恰可以成为我们思考现代社会文化命运的重要起点。因此,这本书不仅属于民俗学者,也属于所有关心文化命运的读者。

(作者系外国语学院 2023 级日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