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俊的诗
一滴秋露,足以擦亮乡愁
黎明的天书,在一株狗尾巴草的
摇曳里,被缓缓打开
第一声鸟鸣,交给了村头槐树上
那只老斑鸠
渐渐地,晨曦,在一粒露珠里破壳
燥舌的蝉,已说不出片言只语
只见河水一瘦再瘦,如炊烟
老家菜园那棵桃树,挺着几根肋骨
被秋风一直吟唱
褪了色的村庄与原野
躺在湿漉漉的秋梦里
被早起採摘的母亲,踩醒
一滴露珠,正从母亲
盛满秋果的提篮里,慢慢滴落
我及时接住它
用它,将我搁浅多时的乡愁
轻轻地,擦亮
蛰伏
蛰伏,不偏不倚,在
黑暗,隐秘,孤寂,甚至疼痛里
漫无边际
它认识一只深埋蝉的幼虫
青睐一棵冬天的树,或断流的河
及一些常庸的事物
甚至可以,从一朵流云
或一座山的记忆中,揭秘
一种存在,一种必然
无形或有形,总有一种姿势
仿佛在积蓄能量,向着光阴
求证一条不变的定律
我无需求证什么,只是
岁月的雪,已贯满我的头顶
肉身将昄依于它
面临断崖绝壁,只剩留白
行囊
一辈子,习惯在高楼敲打时光
如今,却要背上行囊
迈着流离的步子,漂泊远方
行囊,装满我的世界
一半是南方,一半是北方
一半是儿孙,一半是爹娘
将思想与药丸打包,起程
让无奈在平仄起伏中逃匿
寻几枚落叶,把流年里的风尘收藏
回家,听一听母亲的唠叨
返程,捎一抹江南的烟雨
滋润我寂寞苍凉的北方
行囊,已长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它疼痛,我捂紧它
把余生熬成解药
李光明的诗
春日河岸
春日的月光里,月芽高悬
河岸的桃花没有睡去
趁着银光清辉,整夜在开
喜悦不具形体,在目光里成诗
给白昼多一秒轻盈
春风里,花粉从桃花上飘落
凝露的芳草鲜花,闪烁晶莹
万籁俱寂,微风拂过河谷
田野与溪水叮咚声回响
与轻云一起成为春日的部分
原野的百花迷人起来
由无数细小的神奥组成
河涛之上,跳耀金色
一只白鹭收起翅羽,闲踱着
予人间轻轻的温柔与诗意
故乡劳作的人们
仰望绿野与碧蓝天空
企图将时间的罅隙缩小一毫米
想时间走的再慢一拍
让沿着河岸奔走的孩子长大成人
人间花火
说起繁花,如你所见
大朵的桃花盛开在故乡河岸
早春的白鹭在青野展翅
对山水娓娓轻诉光阴的故事
通向森林的细路曲折,充满幽香
露水在凌晨的草间放牧星星
花束之城在空中绽放,短暂且永恒
灿烂之阳,在蓝调的晴空洒下温柔
众生悲悯,高贵在睫毛上闪亮
顺流的水接受浮萍漂泊之运
鱼在春水里跳动,张望每个黄昏
夕阳落后的高山,燃烧青春的狂野
天地间喧嚣的花火,浮光掠影
石佛寺钟声穿过银杏树叶
沉醉在橘子海的静谧蓝调里
玫瑰的花季,流淌岁月的香气
幽蓝的穹苍之下,浮云在游走
蝴蝶醒来,在密林扇动晶莹羽翼起舞
正虚构一个,明晃晃虔诚的尘世
将世间,变成无数动词
白云雷的诗
在秦岭
让我就这样 踟蹰着远去吧
知道在这暮色渐来的深谿中
不再会有人相约着一路同行
也知道在这飘忽不定的途中
不再有人阻止我迟疑着的脚步
甚至我知流浪者的每一次举步
都有可能飘向不测的深渊
可是已经有我惶恐中的脚印
撒向了秦岭山脉的迷雾深处
已经有我踌躇着的恍惚着的踪迹
穿越了秦岭山脉的万千沟壑
此刻再来回顾所来时的山路
想必已是满地的沧桑
在渭河
当我发现落叶将尽
天色变得这样阴沉时
已经是这一年的深冬
也已经 是这一天的下午
在渭河南岸空静的树林中
在很多个情景相似的下午
当我习惯于这样一种长久的远眺
并且习惯于把自己弯曲的身体
裹藏在雪雨将至的林霾中时
我会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渭水莲畔
想起 你在远行时留给我的嘱咐
然后才是这种长长的远眺 然后
才是 这种雪雨纷纷的下午
黑色的静
安徽/李春林
体温一直向上仰望,
围绕着四十度左右旋转,
鹰一样的静静,
多么需要灿烂如花的温柔啊,
那些背叛的时间,逐渐
沉寂于雪花的熄灭。
父亲说,那棵银杏树旁,
仿佛有只小兽在聆听自己的身体,
虚无的远方并不悠远,
静是生命不断燃烧的黑色眺望,
如静美的荷叶早已枯萎。
越界者
安徽/黄山老岸
越界者已经穿过一个街区
晦暗正好在排队
向诊所的行医者喊出生命终结的意义
隔着玻璃 梦魇从输液管
流进病入膏肓的躯体
生死的搏击展开了 风浪汹涌
沉睡者的布匹裹挟着这个
鬼魅的城市 云朵逗留在门槛之上
匆忙的牵手是一段可怕的故事
春天还是这么艰难
飞机降落逆风行驶的火车被空洞胁迫
越界者是醉酒之后的钉子
像所有的癔症患者
强词夺理 南方正在下着大雪
北方格外炎热使人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