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金锁,到底是尊贵身份的象征,还是禁锢精神与肉体的黄金枷锁?张爱玲所作的《金锁记》描写一个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的心灵变迁历程,曹七巧在财欲与情欲的压迫下,由一个原本温情性子的姑娘变成亲手摧毁儿女幸福的“疯人”,实现由“被吃者”到“吃人者”的转变。
初读时,有两个丫鬟的对话引出姜府二少奶奶曹七巧的加嫁入姜府的缘由,或许是受某些网络小说塑造的平民女孩嫁入豪门委曲求全形象的影响,一开始曹七巧在我心中的想象的形象或许是柔弱,唯唯诺诺的,可是人物形象毕竟不是我想的那样单薄,在和姜府打交道的过程中,曹七巧深知自己在府中被人瞧不起 但她忍不了自己被人欺负,不顾他人对自己没有见识上不了台面的冷嘲热讽,只说自己的想法,完全不顾其他人难看的脸色。当哥哥嫂嫂来看望她时,哥哥弯腰检查给她送来的菜,但当哥哥嫂嫂来看望她时,哥哥弯腰检查给她送来的菜,她看到哥哥早已佝偻的腰和泛起银白的发鬓,心里跟吃了没熟的柿子似的,又苦又涩。在哥哥嫂嫂临走时,曹七巧将新款尺头和许多值钱物品送给他们,她的心底仍萦绕着这份若即若离的血亲羁绊。当时的她,虽说泼辣了点,但还是一个鲜活的人,仍然渴望真正的爱,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在被禁锢和堕落的过程中,曹七巧能感受到自己深陷人性堕落的深渊,所以她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一段禁忌之恋中,渴望得到拯救。与其说是禁忌之恋,更合适的说法应该是曹七巧个人禁忌情欲,毕竟花花少爷三少爷季泽从未对她表达过真切的情意,只是做一些暧昧的表示,仿佛这只是曹七巧的独角戏。当季泽亲自去找七巧,只是为了让她卖地给他钱而已罢了。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七巧彻底变成疯狂的吃人者,身边人只留下自己的一双儿女,因此她的所有负面能量全都宣泄在自己的儿女身上,七巧折磨自己的儿媳,致使儿媳抑郁自杀,使自己的儿子对婚姻充满恐惧,留恋在烟花之地逃避现实,更可怕的事,对于自己的女儿,七巧对自己的女儿毫无爱惜,在无需裹脚的时代,她强制女儿裹脚,想去女儿的学校闹,女儿被迫做出退学的牺牲,引诱女儿抽大烟,暗中毁掉自己女儿的爱情,种种行为,属实称不上一个正常的母亲,她的女儿名为长安,但拥有一个这样的疯狂的母亲,她的一生终究安稳不了。
小说的最后,七巧带了三十多年的金枷,她看着自己瘦弱如柴的胳膊,翠玉镯子直到腋下,她回想着自己的十八九岁,想象着如果自己的人生是另一种选择,一滴一滴的泪也懒得揩去。如果说要用一个词形容曹七巧,小说中原形容实心小金耳坠的 “玻璃匣子里的蝴蝶标本”,难道不就是一个很恰当的形容吗?原本鲜活的生命被禁锢在玻璃匣子中,看起来华美精致,但不过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变成一个死气沉沉的物件罢了。那么,如果那只蝴蝶仍有一点希望冲出这玻璃匣子,她会一鼓作气地冲出吗?或许,她不会,因为在这个玻璃匣子中,安逸的环境会让她沉溺于此,一旦陷入,就算有一天她想逃,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离开的能力。曹七巧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她难道没想过逃吗?她只是被姜府的金钱珠宝迷住,一点点沉沦,直到变得不像一个人,彻底迷失自己。
金锁记,是人性的悲哀,我们站在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七巧逐渐被人性的邪恶所吞噬,也许我们会惋惜曹七巧的遭遇,会唾弃曹七巧的可恶之处。但倘若我们变成“七巧”呢?当然我们不会像影视小说那种“穿越”成七巧,换一个角度思考,如果有一天我们处于和她同样的情况,因为某些无可避免的问题,我们身处一种奢靡枯燥但安逸自足的环境,我们起初或者会不甘反抗,一次次地失败会令我们有所沮丧,当所有的沮丧累积,曾经的一腔热血可能会不复存在,既而会待在自己的舒适区,正所谓“一个人的悲哀,或许是曾经的雄心壮志被岁月所磨灭。”
荀子的“性恶论”与孟子的“性善论”争论不休,我们当然认可人性中的善,但也无法否认人性中的恶。时间会改变一切,人当然也会随之改变。我们能做的便是坚守我们心中的真善美,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