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最近接连下了几天雨，整个世界在雨水的浸润下变得湿漉漉、水灵灵的。饱尝甘霖之美的土地上新生出了许多绿草，它们破土而出，在无边的旷野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浑圆透亮的露珠压得青草晃晃悠悠，一下接着一下用尖细的脑袋点着地。阳光照射下，没一颗露珠不闪着亮眼的光。“趁着天气好把老黄牵出去遛遛。”老黄是一头大水牛，它在我家呆了许多年，已经老得皮肤松弛，牛眼昏花了。

我虽然不爱放牛，但却练就了一身放牛的好本领。揉开惺忪睡眼，利落的给老黄套好绳索。一人一牛漫步高歌，橘色的晨光在清新的原野上舞动。

每一个放过牛的人都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放牛技巧，条条框框都来自血泪般的教训。保持好适度的距离是我和老黄多年来练就的默契。人不能总走在牛的前面，当遇到一块鲜嫩的草地，老老实实跟在牛的后面，并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走近了，它便会停止咀嚼，磨磨蹭蹭叫人心烦。走远了，一不留神它又会溜进庄稼地里啃食作物，不管如何追逐喊打也难以赶走。农民珍爱粮食，偷吃庄稼的牛和监管不力的牛主人最不受待见。

家乡的山是连绵的，一座紧挨着一座。山脚是汇集了数股清泉的溪流蜿蜒穿行于山谷间；山腰上草木杂生，各色的杜鹃花争奇斗艳，布谷鸟年复一年的在歌唱；山顶却少了高大的树木，矮矮的青草朝四面生长，好像给每一座山戴上了一顶滑稽的圆帽。我和老黄却最爱这山顶，这里是我们的伊甸园，珍藏着许多美好的回忆。

山顶的阳光火辣辣的，常常刺痛我的肌肤，徐徐而来的凉风却时常抚慰我躁动不安的心。解开绳索，没了束缚的老黄立刻便沉溺在了清甜可口的香草的诱惑下。它忘却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只是安静地享受美味。山顶视野空旷，老黄的移动轨迹尽收眼底。并且，没人会在山顶种植作物，我便不用担心这牛会给我闯下祸事。暂时丢开烦恼，我可以尽情享受这悠闲的时刻。

找一块干燥的草地，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用来遮住眼睛，安心享受一场舒心的日光浴。从指缝里看天空要眯起眼睛来，天空蓝的深邃，蓝的浓艳。惹得白云羞于见人，钻进风里到处躲藏。太阳光是暖洋洋的，亲切柔和的。阳光洒在身上，全身的骨头就会舒展开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好似陷进了一团棉花里，软绵绵的，困意便在此刻入侵。

酣畅淋漓的一觉醒来，消失的云彩悄然出现在了头顶，独独遮住这一块草地，睡意也随之被驱散。舒展开软绵绵的身体，放眼望去，老黄已经更换了战场，开辟了新战地，只留下一个个光秃秃的碗口形状的空地暴露在草丛中。

风在吹，云在飘，时间无声地在光影辗转间随风逝去。

酣眠过后，全身轻盈，就连嗅觉也灵敏了起来。山间野果的清香时时萦绕在鼻尖，如何不令人心动。红的、白的、蓝的……五彩缤纷、大大小小的浆果随处可见。稍稍动动手，就可以收获满满一口袋。顾不上清洗，抓上一大把送入口中，果汁的香甜在舌尖跳跃着，酸酸甜甜，口腔里都是幸福的味道。

老黄走远了，也吃饱了，面向群山悠扬地发出苍老的低鸣声。叫声穿过树林，被更高的山挡住去路，原路折回，惊醒了一群倦鸟。夕阳西沉，我丢弃了多余的果子，抖落一身草屑，牵着老黄下山去。

一人一牛的身影在林间若隐若现，只留下被树荫剪碎的金色余晖铺满了曲折无尽的乡间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