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美丽的。美在冰雪消融,春意盎然;美在鸟语花香,心情爽朗……缕缕春风掠过,古老的大山渐渐展现出春的模样:漫山遍野枯枝败叶间长出新芽,一丛丛、一枝枝、一簇簇、一片片,青青嫩嫩,秀色可餐……每当此时,我的心头总会涌起一股对老家春天的眷恋之情。
故乡的春天如诗似画,如梦似幻。回想起来,它是那么遥远,又是那么亲近,是那么狂放,又是那么甜美。当那热闹的年味渐渐散去,心里边空荡荡的时候,乡野的春景给我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春日里,我们一群小伙伴把牛羊赶上山坡吃草。我们一个个坐在石头上晒太阳,懒得回家。时值中午,饥肠辘辘,心里发慌,便一起找来野菜、野果充饥。在荒野里抽茅芽是件非常有趣的事。大伙把抽来的大把茅芽攥在手里,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剥着吃,感觉柔柔的,腻腻的,甜甜的,边吃边戏谑道:“吃矛芽屙套子,给你奶奶塞帽子……”据说这些细细软软的茅芽还有清热、止血、利尿的作用。实在饿得不行,揪一把地里的豌豆尖儿填进嘴里,脆脆爽爽,十分过瘾。
小时候,每每在外面玩耍够了回到家里,见冷锅凉灶便愁眉苦脸起来。春天虽美,可在那个年代赶上这青黄不接的季节,家家户户似乎都在渡荒春。那年月,待年节过罢,储藏在缸罐中那点少得可怜的细粮早已见底,大人孩子全靠吃红薯、红薯干、红薯叶过活。我家堂屋墙角旁那两口齐胸高的大陶缸,专门用来腌制红薯叶酸菜。两大缸黄黄的扯着黏丝的老酸菜,要吃整一年。二三月间,生产队里给每户人家分发的红薯,都是些发了芽的红薯种,苦涩难咽……
为渡过荒春日子,不让我们小孩子一天三顿啃红薯轱辘、吃红薯干子,大人们煞费苦心,向大自然打起主意。一家老小挎上篮子、挑着筐子,拿着长长的竹竿,竹竿一头绑把镰刀,赶早走上山坡去寻找野菜。到了晌午时分,收获满满,堂屋地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野花、野菜。爷爷奶奶和我母亲把从树上钩来采来的洋槐花、榆钱择洗干净,掺苞谷糁、豆腐渣蒸着吃、炒着吃。又把弄来的香椿芽、蕨菜、荠菜、黄花苗、野韭菜、野小蒜这些新鲜野菜,放在开水锅里焯焯水,然后或炒或凉拌,当下饭菜。每逢春雨,奶奶和母亲赶紧提着篮子走上潮湿的山坡,蹲在草丛间,仔细地捡拾地皮上生长的零星的地曲莲。她们把拾回的地曲莲除去泥土、草屑,清洗干净,晾个半干,用它包馍馍,味道鲜美,是荒春里上好的美食。我们兄弟姐妹吃着这些香喷喷的春野美味,顿时来劲儿,有了精神,不再因荒春犯愁了。
花开花落,青山依旧。荒春,山村生活的插曲,定格在当年艰难的岁月里。一眨眼五十多年过去了,儿时美好的乡野趣闻以及那些荒春往事,随着时光的推移已渐渐模糊,留存心底的只有那份割舍不断的乡土情怀。从过去到现在,春天,野菜,家乡,就这样串在了一起,串成了我一生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