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漱口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牙刷含在嘴里,你看看,漱口水都流在袖子上了。”
“妈,我刚擦的地,你又弄脏了,你就不能注意点。”
“妈,我辛辛苦苦做好的饭,你就吃这么一点,以后我也别做了。外卖你不吃,家里的饭你也不能浪费呀……”女儿蔓蔓留下了一串的责备,带着怨气走了。
凤姨躺在床上,叹着气,无奈又无助地望着窗外,看到天空突然变得异常沉重,仿佛一块巨大的铅幕缓缓降临。凤姨费力地起身,只见层层叠叠的乌云,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在天际间肆意挥洒。
她自语道:“刚才还好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就像蔓蔓的脸一样。”她继续望着,不由得眉间微蹙,只见这片云不同寻常,它深沉得近乎是黑色的蓝,翻滚着、涌动着,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威严与力量。倏然,一道如巨蟒身躯的闪电撕破长空,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贯穿于天地间。
凤姨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她心潮澎湃,意识中出现了一个词“灵蛇”,对,那道闪电瞬间点燃了黑暗的苍穹,光芒璀璨的形态如灵蛇一般舞动,充满了力量,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她双手合十,向天祈福:“求灵蛇保佑……”保佑什么?她犹豫了,并不是她无所欲求,相反,她想要的很多。她想要身体康健,继续给蔓蔓做饭带孩子,快过年了,卤上一锅肉,炸一盆馓子,准备一桌丰盛的年夜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事事都需要蔓蔓照顾。看着蔓蔓日渐憔悴的容颜,时常感受到她烦躁的情绪,凤姨很心疼也很自责自卑。她想中奖发大财,蔓蔓的房贷还没有还清,外孙女要学古筝和舞蹈。她想回老家,看看老房子、老邻居还有老同学。她想旅游,登五岳揽三奇。可是她知道,世上千千万万的人都会祈求平安健康,财源滚滚,而她的声音会被埋没在浩瀚的宇宙间,除非她的愿望不一般。她沉思了片刻,小声祈愿:“请灵蛇让我前往极乐世界。”
几乎是同一时间,蔓蔓见到母亲正打扫屋子,容颜年轻了很多,头发是黑的,身体恢复如常。不寻常的是,母亲的身上缠着一条晶莹剔透的灵蛇。灵蛇见到蔓蔓,昂起椭圆的头,上面覆盖着细腻且带有光泽的白色鳞片,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双眼如红宝石,灵动且深邃地看着她,蔓蔓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就在她惊恐之下,母亲冲她莞尔一笑,说:“妈妈不再用你操心了,以后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蔓蔓心中一紧问:“妈……”她只觉心中烦躁,想要问又说不出话来。
“我是你的累赘,只有走了,才能让你解脱……”凤姨平淡地说着,可蔓蔓没有听清母亲说了些什么,她很难受,压抑,胸口如遭重锤,剧烈起伏着从梦中惊醒,看到自己还在公交车上,透过车窗看到一闪而过的熟悉的建筑,才有了真实感。她呆愣了片刻,有些紧张地拿出手机看到没有任何信息和来电,缓缓地长出一口气。她用指尖揉着太阳穴,心想:“大概是最近照顾母亲,身心都感到无比的疲惫,才会有此梦。”这两年,她经常带着母亲看病、买药、住院、陪护、做饭,事无巨细的活让她连自己的小家都顾不上管,工作单位也因为她经常请假,扣钱,同事想同情她,可也架不住长期分摊她的工作而逐渐地疏远她。原本亭亭玉立的蔓蔓,变成了饱经沧桑的中年妇女。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心疼母亲,可也有怨言,有时甚至想,如果母亲有一天在沉睡中离去,也是一种解脱。
蔓蔓决定要给自己放几天假,调节下情绪,最近,每每回到家,她都要跟母亲生气,吵过之后,看着母亲委屈的表情又后悔不已。但她没想到,接连几日,只要入眠就会梦到母亲和那条灵蛇。母亲像是不认识她,亦或是看不到她,从她身边来来回回地走过,而灵蛇像是很熟悉她一般,摄人的双眸总是盯着她看,让她想起这几十年母亲是如何照顾的她,她为此总会感到心里像坠了一块铅,沉甸甸的,就连呼吸都伴随着微微的刺痛,从梦中疼醒。每一次,她都侥幸这是一个梦,侥幸母亲还在,可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做这个梦,难道是自己担心母亲……
“不!”蔓蔓用力地甩了甩头,将心中那点邪念甩了出去。就在这时,凤姨发来一个视频电话,她接通,看到母亲拿着一个瓷碗说:“蔓蔓,妈妈给你剥了一些栗子,你有时间过来取。”
蔓蔓抿了抿唇,原来是她一直不能接受母亲的变化,不能接受被照顾与照顾的角色转换。只有她接受了生活,生活才会接受她。
她笑着说:“妈,你教我卤肉炸馓子,除夕晚上,我做年夜饭,你在旁边指导我。大年初一,我带你回老家看看,顺便出去转转。”
“好好好”凤姨频频点头,她很欣慰女儿是善解人意的孩子。
“妈,你看还需要什么?”凤姨想到了灵蛇,说:“买一副跟灵蛇有关的对联和福字,还有窗花,相信,这一年我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灵蛇!”蔓蔓想起梦中灵蛇缠在母亲身上的情景,敬畏之情如潮水般涌来,多日来烦闷的情绪一扫而空,是啊,时光不止,一年又一年,只要向前走,总会遇到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