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老家已经二十多年了,但仍然时常想起故园的秋。
老家的宅子与江南不同,或许是习惯了开门见山的缘故,正房大门都是紧靠近马路,附属的柴房、厨房、猪棚、牛棚等都在正房之后,在正房与厨房之间是个天井,厨房之后才是院子。这样的设置,也就是没有了前院,只有后院了。据说后院还有“后援”的谐音,借这个吉祥的寓意,保佑家人的平安。如果一定要说前院,那正对着大门的一溜开阔地就是自家的前院了。只不过这个前院是敞开式的,没有任何的围墙,甚至连分隔开的篱笆都没有。
如此,前院、正房、天井、厨房、后院,构成了一栋普通的江汉平原腹地宅子的风貌。我的老家就是这样一栋普通的宅子。
故园的秋天,不仅色彩斑斓,而且硕果累累。儿时前院里种满了橘树,一到秋天,枝头挂满了橘子,黄橙橙的,在绿油油的橘树叶子的衬托下,简直像一个个金灿灿的灯笼挂在树梢。可惜,那片橘林在刚刚形成气候的第二年冬天,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冰冻天气给冻死了。父亲为此懊悔了好久。后来,我们含泪挖起了枯树根,把橘林改造成了一个大棚蔬菜地,一年四季都种满各式各样的蔬菜。勤劳的父母用辛勤的汗水浇灌着这片不足半亩的土地,它也给我们家带来丰厚的经济来源,也带动了前湾后湾的邻居开始种植蔬菜,一时间形成一种特色产业。
秋天是院子里最美的季节。丝瓜藤在架子上顺着铁丝肆无忌惮地攀爬、扭曲,形成一根粗壮的辫子,辫子上开满了黄色的花儿,一根根丝瓜赤条条地从藤蔓上垂吊下来,嫩的带着白粉,成熟的闪着绿光,偶尔有被漏摘的,一夜之间就会长成一个臃肿的大胖子,在那里招摇,格外显眼。
几户人家的院子是连在一起的,看上去就是成片的丝瓜林。隔着很远,你都可以听见蜜蜂嗡嗡的翅膀扇动的声音;你静下来倾听,甚至可以听见丝瓜花瓣张开的声音;你深呼吸一口,甚至可以闻到丝瓜花、丝瓜叶和丝瓜混合的香味,那是怎样的一种沁人心脾啊!
我家的天井里种了两棵树,一棵是柿子树。另外一棵也是柿子树,只不过它是掉落在地上的柿子核自己发芽长出来的。秋天是柿子成熟的季节。这时候最热闹的是树上的喜鹊,从入秋开始,它们就守候着这柿子树,只要一有发黄的柿子,它们就率先品尝。刚开始,我们还轰赶它们,这些带着翅膀的精灵跑得快,来得也快,不等你转身,它们又停在枝头了。后来我们索性不再轰赶,随它在枝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发出喜庆的声响,就当是给这些吉祥的宝宝们一点犒劳吧。也许是这个原因,老家每户人家都种上了柿子树,一来为了吃口甜爽的柿子,更重要的是为了吸引这帮喜庆的家伙。
我家的后院,每年都会种上一些花生。因为,花生是可以存储的粮食,花生的藤蔓也是上好的养牛食料。记得那年,父母很忙,连刨花生的时间也没有。姐姐说,别的事我们干不了,我们去把花生刨出来吧。于是,我和姐姐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地里的花生刨出来,装了整整一蛇皮袋。后来,母亲逢人便说,我可舍不得吃这些花生,这可是我的两个娃干了一整天挖出来的,等他们放寒假回来吃。待到寒假回家时,果真还是满满的一袋子,一点都没有吃过。那个秋天的事情,过去好多年了,我依然记忆犹新。
待到第一场寒霜铺满大地,院子里的秋天便结束了。但是丝瓜架上摇晃的丝瓜,叽叽喳喳的喜鹊,父母的身影,还有那袋花生,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罗碧峰,男,祖籍湖北天门,现居浙江嘉兴。浙江省嘉兴市秀洲区作协会员、湖北省天门市作协会员。文字散见于《浙江日报》《浙江工人报》《嘉兴日报》《南湖晚报》《天门周刊》《曝书亭》等报刊杂志。作品曾获嘉兴市建国70周年征文二等奖;嘉兴市纪念改革开发40周年征文二等奖等诸多奖项。著有个人公众号《生活刻录机》,收录日常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