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面前的一层层台阶，刻薄地想，当年我也曾跃上去过。
向上望着，初三的台阶其实也不如当年那样高，可我再也跳不上去了。几乎每个人在中考体育的面前都用力撑起自己疲累的躯干，一个接一个往前奔跑，划破了风，弄伤了影。
那时未来的道路还未延展至今，前方光影斑驳，少年的心气一往无前。此后的拦路石被看作随意散落的小石子，轻轻一跃就能跨过，唯一难跨越的就是面前的四级台阶。
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勇敢的人，因此多次摆出起跳的姿势后随即垂下手放弃。勇气旋磨在手臂的晃荡中，如旁边摆着的沙漏般流失，直至消耗殆尽。悄然退下，继续积攒下一次足够直面台阶的勇气，沙漏又一次倒转，结果依然。艳羡着可以轻松一跃的天赋异禀者，注视着踌躇不前却又一往无前的有勇气者，所有情感都泼泄出去，留给自己的只剩悔恨了。最后身边的人翩然起飞，破茧化蝶，我依然在蛹里挣扎，靠着微小的裂缝，勉强探出眼睛。
体育老师注意到我，向我走来，站在我身后，张开双臂说，“跳吧，跌倒了我也会接住你的。”
我还是害怕，越不过的高墙在脑内循环，最坏的结果浮现。要么高度过低被台阶绊倒向前方的地板撞去，要么正好踩到台阶棱上重心不稳向后跌倒，唯独没有想过成功地安稳地降落在目标台阶上。身后的人不断托举，周围的目光窃窃私语，闭上眼，感受时间被拉长，身后有一双有力的手臂，我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要紧的，跌倒了就只是疼痛，放弃后的后悔才是真正的酷刑，因为之后每一次跨不过的人事都会如夜里闪回的魑魅魍魉，提醒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跳吧，跃吧，蝴蝶的翅膀扇动也会带来涌起的大风。体育老师的笑脸依然清晰地浮现，他说：“看吧，你这不是做到了吗？”
我没有感受到台阶上的风声与下面有什么区别，记忆开始断片，最后定格在老师的笑容上。
身后的支撑已经被撤去，那时的怎么也越不过的台阶成了笑谈中的小石子，轻飘飘地谈及，却也怎么也不能再次跨过去。我想起撒贝宁说过，“眼前的挑战，或许险如珠穆朗玛，但多年以后你会明白这不过是生命中众多起落的丘陵之一。”
即使早已丧失了一跃而上的勇气，即使早已没有了身后支撑的手臂，即使茧壳包裹住挣扎的躯体，即使我现在嘲笑着当年心比天高的自己，可那何尝不是我另一种形式的羡慕，如果可以选择，我想回到过去。
没有如果，我无数次否定自己的假设，面前的台阶依然高高立着，不会离开，背后空无一人，但仔细去看，无数个自己藏匿在黑暗中，她们不希望我把她们辛苦踏出的路停留在此刻，初三时的台阶在远方聚成小点，凝视着踟踢不前的我，告诉我，缺少的不是能力，而是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