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正是气温回暖的时节,校园里赤樱、桃花争相盛放,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湛蓝的天幕上嵌着几片絮状的白云,不时还有几架飞机闯入这幅画卷,带着轰鸣声和长长的尾迹,一下又钻到远处的大楼里去了。
“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开心才对。”我靠在湖边的长椅上,仰头望着,可是心里仍有块大石头压着。
我尽力不去想刚才那一幕——因为一件小事,室友生气了。平时那充满笑意的眼睛,此刻迸射出两道寒光,咄咄逼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角的肌肤拉得像是要裂开,嘶吼地说着最伤人的话。
“至于吗?”我喃喃着,“一点儿小事,弄得像仇人一样。莫名其妙!”
沿着林荫小路慢行,不远的拐角处有个小门,一门之隔的是整条街的小吃摊。“麻辣烫,麻辣烫,正宗的东北麻辣烫……”是小摊扩音喇叭的吆喝声,是的,这个点儿正好是出摊时间。
我正想去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于是快步走去,在每个摊位前驻足停留。不远处的水果摊吸引了我,一大片黄澄澄的小玩意儿抓人眼球。
老板吆喝着,顺势递来一个橘子。我接了过来,剥开的瞬间,清新的果香如同春风拂面,沁人心脾。橘黄色的果肉瓣在阳光下闪着光,仿佛小小的太阳,温暖而明亮。入口轻咬,饱满的汁液在口腔中爆射,酸甜交织,唤醒了味蕾,也带走了心头的烦躁。在这简单而又纯粹的享受中,我的心情逐渐变得宁静而愉悦,不知不觉往手边塑料袋中装了许多,付完钱,我转身又向湖边长椅走去。
忽然,身后隐约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这声音由小到大,又变成几声轻笑和尽力放轻的脚步。我细听着,分辨出那些声音来自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因此没有放在心上。“唰啦——”,我右手一轻,猛然发现塑料袋已不堪重负,所有的橘子漏了出来,滚落了一地。我立即蹲下身拾,一抬头,正与一个小孩四目相对,我们都愣了愣,此刻他正一手抓着一个橘子。看见我,他心虚地将手藏到身后。稍远处还有两个小孩不约而同地哇哇大叫,飞似的,抱着手里的橘子跑没影了。
追上去,歇斯底里地狠批一顿固然解气,但对小孩,何苦计较!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看着散落满地的水果,破损无法使用的塑料袋,我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瞬间喷涌而出,脸颊、耳朵迅速地烧了起来。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暴怒的狮子。我拢了一大捧橘子,走向湖边,奋力朝水中一掷,平静的湖面漾出一圈圈涟漪,锦鲤识趣地游向湖的另一边去了。
当愤怒的浪潮退去,我的身体开始不住颤抖,眼角开始湿润,喘着粗气瘫坐在地。寝室生活中的种种委屈与隐忍,在外求学的艰辛与不适……太多,太多。平日里所有的坚强和骄傲都在此刻化为乌有,泪水,就是我内心世界的洪流,裹挟着那些无法诉说的委屈,我任其流淌,不顾形象地坐在湖边草地上崩溃大哭。
打断我的是一只小手,它递过一张纸巾,又拉拉我的衣角。
我顾不得擦脸,抬起头来,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刚刚那群小孩——他们或站或蹲,聚在我身边,怀里兜着橘子。
“姐姐,对不起,我们不该拿你的东西。”递纸巾的小孩将伙伴手里的东西一起拿过来塞入我怀中,“你别哭了好不好,对不起。”
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狼狈样,微微侧头,开口道:“我不是因为你们哭,但确实是你们惹哭我的。”
三个小孩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其中一个还掏出一袋小零食试图补偿。我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没事了,你们走吧!袋子破了,我拿不下,这些你们留着吃。”
那为首的小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解下自己的书包,将包内物品一股脑儿塞进跟班手中,跑到路边,自顾自地将橘子全部收进书包里,站起身来,将书包反着背,做出一副吃力的表情,又俏皮地向我使了个眼色,喊道:“走!我们送你回去!”
他竟是这样的机灵!我被眼前这个会来事的小孩逗乐了,刚刚的委屈眨眼间烟消云散,我们就这样“化敌为友”了,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浸润着,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原始的单纯了。原来,“一笑泯恩仇”做得可以这么自然、容易……和他们慢慢走着,一路上,三个小孩向我花式吹嘘成绩,畅谈自己的理想。大家一边吃着橘子,一边没心没肺地笑着,喊着。
我被这样快乐的氛围感染了,心中乌云退散,豁然开朗。在生活中,我何不学一学小孩心态?世上本就没有纯粹的善与恶,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和同学同住一个屋檐下,本来就会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关键在于如何处理,以宽容、友善的眼光去看待,才能给大学生活增添一抹亮色。
想到这,我由衷地感谢眼前的三个小朋友,是他们用自己的行为教会了我这个道理。他们还在我身边闹着、笑着。我也孩子气地跑起来,喊着:“谢谢你们!我饱啦,这些你们吃吧!”说完,扬扬手中的橘子,向寝室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