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学,刚刚从中学那种高压的学习生活中解放出来,我感觉自己终于能够轻松地大口呼吸了。想做的事情太多,反而有些迷失了方向,直到我在互联网上刷到那些旅游博主分享的游山玩水的视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自由感和生命力深深吸引着我。于是,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踏上了所谓“寻找自由”的旅途。
大二寒假,我用兼职攒下来的钱去了云南,并在大理的一家民宿做起了义工,计划在那里待一个月。大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暖和,我以为穿春秋的衣服就够了,但实际上,羽绒服和电热毯还是必需品。义工的工作很清闲,每天下午两点半之后我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所以基本上每天下了班我就一个人到处溜达。
到达的第一天,民宿老板让我先休息一天适应一下,我就抓住机会立刻去逛了大理古城。从西门进入,石板路顺着一条小溪向下蔓延,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有的无人看管,只是摆放着精致的饰品和扎染的小工艺品,还有一张写着“自助购买”的字条和一个收款的二维码;有的是穿着民族服饰的老奶奶盘坐在地上,旁边放着背篓,面前堆满了很多我从来没见过的水果;还有一个接一个卖特色美食的商铺,鲜花饼、烤乳扇、炸虫子……琳琅满目。那天阳光正好,洒在大地上,眼前所有的事物好像都发着光,从小在北方长大的我没有见过这种小桥流水人家的风景,感觉一切都很新奇,给人一种清新古朴的美。然而,走到主干道后,我发现四处都是重复的店铺,雷同的商品,顿时没了逛下去的欲望,那种原本期待的自由感,似乎在闹市的喧嚣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很喜欢刘亦菲主演的《去有风的地方》,我来大理的理由,有一半也源于这部电视剧。剧中展现的大理,是一片净土,是一处可以治愈人心的地方。然而,当我真的踏上这片土地,才发现现实并非如此。那些马场、村落和海边其实相隔甚远,电视剧里的浪漫,不过是镜头拼接的幻象。后来我找到了“有风小院”,但那里早已被私人买下,变成了付费才能参观的景点,通往小院的小巷也成了义乌小商品街,一种乌托邦被打碎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除夕那天,民宿来了一家人打算在大理过年,大家相处得很融洽。晚上,他们邀请我去酒吧看一场小众歌手的演出。第一次去酒吧的我显得有些局促,甚至不知道还有“低消”这种规则。同行的姐姐已经帮我付了费用,还给我点了一杯酒。虽然感激,但我内心有些复杂——我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我轻易享受这样的奢侈,而人情的负担也让我难以释怀。整场演出中,我努力融入,却发现无论是歌手的表演还是那杯酒的滋味,我都无法轻松享受。那种微妙的疏离感让我开始反思:这真的是我想要的自由吗?
年后,我又去了喜洲古镇,却低估了大理的客流量。原本半小时的车程,硬是堵了一个半小时。古镇里人挤人,我甚至找不到空隙停下。疲惫不堪之下,我随意进了一家店铺休息,心中却已失去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离开古镇后,我坐上了一辆城际大巴,误打误撞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漫无目的地,我循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走进了环海公路旁的一片湿地。那里没有游客,没有商贩,只有橙红色的树、铺满落叶的小径和绿色藤蔓织成的天然拱门,仿佛是一个通向仙境的入口。我整个下午静坐在那里,听风吹树叶、听海浪拍打岸边、听海鸥的啼鸣。人潮汹涌的大理,并没有给我带来自由的感觉,但在这片无人打扰的天地里,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那一刻,我问自己:这就是自由吗?我不知道。
后来,我渐渐明白,那些网红景点、特色美食、象征性的体验活动,并没有让我感到自由。真正的自由,或许不是外在的形式,而是内心的安宁。
旅程的最后几天,我没有再去新的地方,只是待在民宿浇花、晒太阳,或者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看剧。临走前的晚上,我又去了大理古城。夜晚的古城和白天完全不同,它褪去了喧闹,注入了一种青春的活力。在一个摆满诗集的小摊上,我看到这样一句话:“如果有一天,当你不再刻意追求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我忽然明白,所谓“自由”,从来就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不是模仿别人的样子去追逐目标,自由是多种多样的,是因人而异的。对于有些人来说,自由是远方,是未知的冒险;对于另一些人,自由则是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然而,当我们执着于追逐“自由”本身时,反而会让我们陷入新的桎梏。
在环海湿地的那片静谧中,在大理古城的夜晚里,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那是一种不必迎合他人、不必刻意追逐的轻松与坦然,是与自己和解的自在。
自由,不在远方,而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