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平常的午饭时间,刚下课的我,照例下意识地问了问身旁的朋友今天去哪里用餐。朋友笑着回答说自己今天会去校门口的一家面馆吃炒面,这个回答比起平日里一贯的各种熟悉的食堂名字,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询问起原因,朋友说那家面馆的炒面,有家的味道。
“家的味道?”这个解释一时让我陷入了沉思。直到回了宿舍,我都在思考这个熟悉而又夹杂着些许陌生的名词。印象里,我第一次品味到家的味道,大抵是上小学时吃到祖母做的蛋炒饭。时间定格在下午,小学放学早,我就约着同学一起去足球训练营的场地踢足球。
夕阳西下,也到了回家的时候了。风还是那样的顽皮,把老街小吃的香气一股脑地往我这边输送,丝毫不顾及饥肠辘辘的我的感受。上了楼,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喊了喊祖父祖母的名字,没有人回应。我没有多想,只是一眼看到餐桌上的蛋炒饭,热腾腾地冒着锅气,对于那时的我,真是欲罢不能的诱惑。
我快步上前,拿起筷子,来不及坐下,端着饭便大快朵颐了起来,丝毫不顾细嚼慢咽的教诲,任凭嫩滑多汁的鸡蛋混着软糯香甜米饭在我的嘴里发生奇妙的反应,让我空虚的胃变得舒适且充实起来。
饭毕,祖父、祖母回来,看到我吃得满桌狼藉,顿时哭笑不得:“这是给你父亲准备的晚饭,竟是让你吃了。”此刻我已填饱肚子,也恢复了“理智”,顿时有些无所适从,只得说一句:“一家人,谁吃不是吃吗。”一番话,除了让少年徒增些脸红,又多招来了一阵欢笑。
我爱上了吃蛋炒饭,但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吃到过那样味道的蛋炒饭。
上了初中以后,零花钱逐渐多了起来,家里寡淡的饭菜再不能满足我的胃口,我的食谱开始被熟食店的卤味、快餐店的汉堡所占据。在家里的吃饭的时间变少了,身上的赘肉逐渐增多,但鉴于我照镜子的时间只限于早晨洗漱的梳妆镜,所以我并没有察觉。
一天清晨,我起得相当早,洗漱完看了一眼时钟,想到离上学还有一些时间,便在家里来回转悠,消磨时间,兜兜转转到了祖母的房间里,衣柜上的全身镜顿时让我“原形毕露”。那有些变形的外貌在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成为了一道我内心抹不去的阴影,后面的几天我一度不敢与同学交流,心情相当糟糕,成绩下滑很严重。父亲察觉到了异样,他一直待我如同龄的朋友,所以找了吃饭后的时间,与我进行一场谈话。当然,自己变胖的这件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谈到我变得自卑的原因时,我只得扭扭捏捏地指了指自己鼓鼓的腮帮,父亲一下子便明白了我的意思,摇着头笑了笑:“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自那天以后,我的零花钱便被停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的牛奶和鸡蛋。正餐方面,餐桌上会出现各式各样的蔬菜和肉类。每次吃完,祖母都会问我喜欢吃其中的哪一些食材,并把它们记在一个本子上,方便以后为我计划食谱,变换菜式。祖父则承担了我运动方面的引路人,羽毛球、乒乓球……只要是他会的,都会在我的空余时间里根据我的兴趣,拉上我去学校旁边的操场上锻炼。
我那时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节奏,或者可以说是厌恶,但考虑到自己那浮肿的形体,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事实证明,时间确实会改变一个人,我开始喜欢早晨牛奶和鸡蛋的味道,欣赏午餐不同菜品的口感,品味大汗淋漓之后保温杯里的那份苦涩的茶芳。那段时间里,我总是感觉这些味道的背后又隐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它时而把不同的味道分别开来,给我的生活带来别样兴趣和新鲜感;它时而又将那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昂扬向上的动力,推动着我迈向更好的自己。它区别于小学时候的蛋炒饭,但每每想起蛋炒饭,又会察觉到它的存在,它确确实实存在过。
我不知道朋友对于“家的味道”是有怎样般的理解,但我敢确定我曾经品味过它,而它又早早化为了一份成长的礼盒,时刻陪在我的身边。在我需要的时候,它及时出现,如春风化雨,又如东风拂面,使我重新收获那份直面生活的勇气,战胜过去的自己,迎接风雨过后的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