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生活就是一半诗意,一半烟火,手执烟火以谋生,心怀诗意以谋爱。在岁月风浪无情地剥蚀下,烟火气渐熄,诗意渐灭,这是何等萧瑟,何等凄惨?诗意,能让我们憧憬远方,而烟火,促使我们活在当下。然,何为诗意,何谓烟火?
一年前,我从一座“边塞小城”,跨越两千余公里来到赣江之滨,瑶河之畔。这是一个陌生的,却又有一星半点熟悉的“异乡之地”,此地或将承载我若干年的青春年华。黄昏时分,在“正大坊”余晖的指引下,向东出发,白鹿会馆的东北侧有一座小山丘,它蜷缩在护校河内围,长满了各种乔木和野草,正可谓“晚风长亭,芳草连天”之美。那绿中带点黄的景观柚坠落在草地上,犹如一颗巨石砸落地球,一种莫名的动态美涌上心头;以及那满山弥漫着的桂花香和果香扑鼻而来,使人深醉其中无法自拔,无一不是心灵深处的寄托。驻足于此,只有开阔的视野和内心的慨悟。此处,是学校里能让我杂乱的心得到平复的地方之一。曾几何时,我也喜欢过喧嚣的城市风貌,到后来,似乎有所改变,变得热爱自然,热爱山水,喜欢人少且清净的地方,经常一个人“浪迹天涯”。似乎在独处中,我的生活观念得到了修整。
我的家在一个小乡村,生于斯,长于斯。中学之后,住在了学校,逐渐习惯了刻板的、规律型的生活。此后,回家的次数也不多,远离了乡土,却是有点依恋。似乎在记忆中,儿时的我总是能够很开心地流浪在傍晚的田野上,小伙伴几许人,躲在月光下的草垛子里捉迷藏,久久不肯回家,总是要等家人来寻。这种生活,也许只是孩童时的记忆吧。后来,我们长大了,小伙伴们走散了,童年的乐趣也逐渐黯淡,再也无法在寂静的夜晚,捡拾起朝阳初升时随风荡落的花瓣了,于是我逐渐学会了意会生活中的诗意与烟火。
所谓“烟火”,顾名思义,就是“平淡中的生生不息,配之以繁华中的侃侃而谈”。眺远古,一代文宗苏东坡,一生仕途,三起三落,跌宕起伏,却又不失对道德人格的传承和对政治理想的开拓。中国古人的人格理想,第一无非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第二则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苏东坡用他的一生去诠释了此二者。无论是面对多大的困难与挫折,乃至“乌台诗案”,他对百姓和国家的责任感、匡时救世的报国之志都未曾被抹去。平淡中的生生不息和繁华中的侃侃而谈,更多的是一种豁达,也是憧憬,这是对先贤智慧结晶的传承,也是对传统道德人格的融汇与开拓。
如此,“诗意”则是“可于理想之中回归生息,于光景之外展望抱负”的写照。能力超凡的苏东坡,集天文地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和医学美食于一身,集“儒释道”于一体,此之谓“全能”。苏东坡的文学路,可谓是万众敬仰,以至想写随写,随写随火,笔锋一停即是千古名篇。被贬黄州的数年后,苏轼发出了人生感慨,由此得出遣兴之作,即被誉为“天下第三行书”的《寒食诗帖》,以此抒发内心的惆怅孤独。在回归生息之时,苏东坡仍没有忘记展望抱负。“以民为国本,若施仁政,帮民富,则可强家国”,无论走到哪里,政绩就能跟到哪里。《江城子·密州出猎》一词,以“西北望,射天狼”之豪迈气魄,比肩屈原“举长矢兮射天狼”之大志,是对家国情怀的展露,亦是对岁月消逝的不屑。苏东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命途多舛却矢志不移,身处逆境却不失豁达,生活艰辛却不改乐观,这是超然物外的旷逸气质,是从容不迫的潇洒风度。
每每于此,总有触动颇深之感。时光后撤,从古至今,有多少文人骚客将不朽诗篇洒在祖国的山河湖海?他们的诗词中,流露出的是豁达、开朗,甚至藐视官场,厌恶社会风气的言情。虽然如此,但确也牵强,因其大多传达出的观念,与我而言,乃是“自我安慰”,并非释怀,乃至“牢骚不断,矫揉造作”罢了,仅此而已,并无他。较于此,苏东坡不同,在胸怀天下的同时,流溢出发自内心的豁达,同时又能够体味人间百态,化解民间疾苦,此其异也,此其超然脱俗也。
斩断时间轴,回归现实,落脚自我。在这个迷茫的、前途未果的大环境中,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但一切也都是生存必备。于我,则更愿意漫步于郊外的小径,抚流水,闻花香,越草地,观日落,远眺河流尽头,寻找自然的归宿,感受万物之逆旅,踏寻百代之过客,体味人间之清醒。“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华坪女高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发出如此呐喊,归根结底是时代赋予的力量和价值!
在这个烟火浮生的世界,我们时常感到时光匆匆,岁月如梭,一分一秒,皆似过眼云烟般不可逆。我们是否有过思考,价值观和人生观又是否能够为自己的理想之境服务?此后,要学会放下,莫使遗憾与不快罢免自己的未来;此后,要珍惜每一刻,重拾人生,做回自我,在没有炬火之时,成为炬火,成为自己心中的一束光。
(作者为文学院2023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