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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医科大学 - 《大连医科大学报》

阿里下雪了

作者:学生记者:王徯渭    
2025-01-10     浏览(37)     (0)

亲爱的,此时此刻,你是在哪里看到这些文字的呢?或许是在图书馆,或许是在公司,或许是在家里,总之,我猜你在一个有天花板的地方。如果不是,那我猜你也是在幢幢楼宇间的小路上。在这个一切都有形状的、规规矩矩的城市里,我祝愿你的灵魂是不受束缚的不规则形状,是可以跟着风一起去旅行的云,把一片可爱的阴影投在阿勒泰山丘背面不知名的草地上;是可以住在白云身体里的小雨滴,把一朵水做的烟花绽放在赛里木湖蓝宝石般的湖面上;最好呀,是一朵随意的白色小雪花,慢慢地,慢慢地飘到阿里的任意一个地方。

2024年6月,我来到了雅拉雪山脚下。藏区的天很蓝,我在随身携带的旅行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抬头看见空中飘下一片隆达。我猜,或许又是一位不知道来自哪里的游客,在这座神圣的雪山下,为这天地间的生灵万物送出了祝福。笔没墨了。我起身回到藏族朋友自己开的民宿,想问前台的阿姨借支笔用用。很顺利的,我借到了。确切来说,是我获得了一支笔。

普通话不是很标准的阿姨对我说,看到更多的游客来到藏区,她很开心。她也很想走出去看看这世界,“我看电视上大城市里的楼房,好高,好高哩!”我笑着接过阿姨递给我的笔,她用她那藏族人民特有的黝黑而粗糙的手拉住我,“这笔你拿走吧。让它,让它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我连连应好。内心却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和愿望打乱,仿佛能感受到血细胞在血管中欢快地舞动。我拿着这支看似平常却蕴含深意的笔缓缓地朝房间走去,抬头依旧是藏区这片蓝得纯净的天,暗暗发誓:作为回礼,以后要带着这支笔去好多好多地方,带它穿梭于各个街头巷尾,或漫步于锦绣山川,捕捉那独一无二的风情,用文字向遥远的藏区寄去恒久的祝福。

回到房间,和我拼房的也是一位独自旅行的女性。然而,在这个旅游备受年轻人青睐的时代,她却是一位七十岁的旅行老者。称呼她为老者可能并不妥当,因为一旦你见到她,你肯定会认为她不过五十岁。很巧的是,她也是一位医生。在中国医科大学读了本科,后来的三十多年里,回到家乡做了一名校医。校医是家里为她安排的,想着清闲又稳定。但她并非如此,在任职期间,她整理了大量的资料,经过多年的积累,她成功地参与了多个项目申报,发表了多篇论文。听到这里,我本以为这位始终不认输的女性一定是怀揣着快乐和满足度过了她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光。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摇了摇头。

“二十年前,退休的前一天,我被查出了癌症。”她淡淡地说完,换我呆在原地。难以置信,这位独自一人在七十岁高龄勇闯藏区且几乎未受高原反应影响的女性,居然曾经离死亡那么近。这巨大的反差和曲折的经历让我不知道如何去接话。幸好她又继续讲道:“借了些钱,积极治疗,我把病魔杀死了。”她笑着,很骄傲似的。确实,医者更懂生命的意义,能坚强地掌握自己的生命,怎么能够不骄傲?在这一刻,过去与未来的医者心灵相触,在这间简陋的藏区民宿里,完成着一场伟大的精神延续。后来她开了一家小诊所,一是为了还之前治病借的钱,二是觉得退休之后不能闲着,当了一辈子的医生,即便已经退休,她仍期望以医生的身份,继续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而她也确实做到了。她笑着向我讲她和患者之间那一个个让人听起来心里暖暖的故事,我认真地听着,不知为何,竟有些想要流泪。而最近两年,她攒够了足够的钱,决定把之前没看过的风景看个够。她曾游历韩国的济州岛,踏足欧洲的多个国家,拍摄过可可西里的藏羚羊,而现在,命运安排我们在藏区相遇。

后来分别的那天,她告诉我,“我有一种直觉,你会是一名好医生。”我不好意思但坚定地点了点头,笑着告诉她我一定努力。她很潇洒地离开,前往她的下一个目的地。我祝愿这个独特且坚韧的灵魂一路顺遂,前路坦荡,也感谢命运让我们的轨迹交汇,交汇在藏区这片神圣、有意义的土地。很幸运能够遇见这些像海东青一样独立而自由的灵魂,抬头还是蓝得透亮的天,我笑了,不知怎的脑里突然想到她说她不要朋友为她庆生,她说她还年轻。好啊,那么我的年轻朋友,就此别过,一切顺利。

我接着出发,带着一些愿望,伴着一些祝福。因为年轻,我看前路美好而风顺。自由的灵魂看到不远处的阿里落雪,心生向往。亲爱的,阿里下雪了。我的意思是,不妨放松一下吧,如果可以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