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两份排骨肠粉,在这吃。”父亲站在柜台前,和正在放置早点的老板点单。老板边拿出纸笔潦草地写了几个字边回应:“好嘅(粤语发音,意为‘好的’)。”
肠粉,在广州人的心中有着难以替代的地位。而在我的心中,也为肠粉留了一个位置。我虽然不是广州人,但从小在广州长大,只要想起广州,下意识想到的食物就是肠粉,肠粉店自然也寄托了我的感情。我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这样一幅画面———黑暗的空间里,有一处地方,亮着灯。那散射的昏黄光影洒向了我的身心,是一个很让人温暖的地方,它仿佛是一处我少年时期最好的记念地。
一般我去那家肠粉店是在早上六点多的时候。今年暑假也不例外,即使是盛夏,那会的天空依然不是很清澈明亮,带着灰蒙蒙的面纱。记忆里,那条道路看上去是那么荒芜,除了肠粉店明晃晃的灯光和溢出店外的熙熙攘攘的人声。这是一家很有年代感的店。不过它的名字我至今未看见过。
这家店的门面并不小,店门口有放置两三张大圆桌,六点来钟的时候就坐满了客人,路过他们时,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听到他们互话家常的声音,很浑厚。哈哈,这一看就是一群要在这坐一上午,和老友们喝茶唠闲话的爷爷奶奶。走进店内,也大概摆放了4人座的桌椅十几桌。除了木桌木椅因经常擦拭而显得发亮外,店内那些本就发黄了的墙壁在暖色调灯光的照耀下更显陈旧,有些墙皮已经脱落了大块,钟表随意地被挂在一面墙上,风扇“呼呼”地转,扇叶上斑驳的痕迹也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父亲说,这家店已经开了几十年了,他们家的肠粉非常地道,是鲜为外人知道的、附近的本地人口口相传的口碑好店,他还是有一天偶然路过瞧见才知道这家店的。对此我也深有感悟,很多好吃的店子确实是生存在街巷中,名字只在本地人之间跳动活跃,或者是凑巧遇上了,才能拥有。
肠粉,可不能单看名字呢!它决不是什么肠子做成的粉。肠粉之名大有来头。据我所知,肠粉一开始叫龙龛糍,是乾隆皇帝游江南时,听了大臣纪晓岚的美言,专门拐到罗定吃龙龛糍,吃后对此赞不绝口,并看它更像猪肠子,乘兴把这糍改名叫作“肠粉”了,肠粉因而得名。肠粉是由米浆和酱料两大重要部分组成的。米浆的好坏与调制的浓稠度决定了一份肠粉的口感,可以说是肠粉的“脸”,看一眼就知道这个肠粉好不好吃。那酱料就是肠粉的灵魂,一般是特制酱油、葱,有时候即使米浆没有那么优秀,但是凭借一个色香味俱全的酱料,还是能让大家喜欢的!……结合这二者后,肠粉清淡又有味,吃起来的口感软又薄,细腻嫩滑,热乎地吃上一碟,觉得整个早上都很满足!
这时真的不得不说,父亲带我去的这家店的肠粉真的很有味!酱汁是深色的,偏黑,和普通的生抽不一样,不咸不淡,应该是店家有自己加料进行特调。刚端上桌的肠粉扑面的香味,是已经刷上了一层薄薄的油、淋过酱汁的了,有几滴汁欲落未落地留在肠粉表面,看上去晶莹剔透,将近透明的肠粉粉层下,它的内馅———排骨和肉若隐若现。我猜蒸肠粉的人一定很熟练,手持一个长的、大的勺子从装满了米浆的桶里舀上一勺后,倒进刚从蒸锅里拿出来的空的“抽屉”、双手晃动着,带动“抽屉”使米浆均匀地铺在“抽屉”里,然后甩上排骨或肉或葱,或者还会打进鸡蛋,再将“抽屉”插进蒸锅,等个大概五分钟,就拉开“抽屉”用小铲将已经成型的米浆卷着刮起来。我想那个人的手速必定还很快,且带有节奏感,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因用力而显现,是长年累月做肠粉而形成的。
做肠粉的人都如此费力,一份好吃的肠粉自然也就有它的筋道。看似顺滑的肠粉在你动手夹起时,你会发现它内层是有黏性的,将完整的片状的肠粉夹开,再蘸上一点已经沉在碟子里的酱油,咬上一大口,酱油的清香、肠粉的细腻在嘴里晕染开,着实是很容易让人被它的美味所打动,早上吃上一碟,一整个上午都有精神!
如今我在长沙读书,虽也有肠粉,但终究是不及这家店,特别是酱料。人好似总是这般不知珍惜,当年在广州念书时,总是想着逃离广州,如今得偿所愿,却又开始怀念广州了,可惜的是没去过广州很多地方,只能守着那一亩三分反复提起。我不由得怀疑自己若是多年后不在长沙了,我能记得长沙什么呢?只怕还得再多多留心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