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教我打拍子
1950 年我出生那年全家人合影（居中坐者为爷爷，母亲怀抱者为我，那时候弟弟妹妹还没出生）
新中国成立不久，我在河北省正定县第七完全小学上六年级。有一天，全县中小学要举行合唱汇演，每校要演唱两首歌曲，一首必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另一首可自选。我校自选的歌是《东方红，太阳升》。学校让我们高年级两个班参加这次汇演。音乐老师是从部队文工团转业下来的，姓靳。汇演前，靳老师带领我们在课余时间练习了近一个月。
临近汇演时，要找一位同学上来“打拍子”（指挥），靳老师让我上来试试，我很紧张。老师说：“没关系，我教你。”你看我两手的动作，怎样把歌曲的节奏、高低、强弱表达出来。
我看老师指挥我们唱歌时，两手不断左右翻，有时又上下掂，怎么看怎么像大师傅炒饭和拉面。指挥轮唱时，一手高一手低，不断摆动，多像我们在田野里放风筝；轮到每个声部开唱时，他的手立刻像孩子们玩沙包，手势向每个声部抛去，很有意思。我就照猫画虎，模仿老师这些有趣的动作练习了很多次。
老师认为我打得还可以，让我记住节拍不能乱。轮唱时开头四个声部要先后有序；在结尾最后一句“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时，四个声部要聚齐共唱，这时我要把两手高高举起，用尽全力打拍子；唱到最后一个字“国”时，要数着数，唱够四拍立刻打住，把手再拿下来结束。这对我一个小学生来说真是挑战，也是一次考验，我晚上做梦都会梦见在紧张地练习打拍子。到了汇演头一天，各校都要到县城报道。我们学校距县城有二十多里路，还隔着一条滹沱河。那天我们步行加坐船，直到下午才到了县城住下。
第二天的汇演好热闹，广场上搭着大舞台，舞台两旁彩旗飘扬，台下坐满了县里的领导和各校的师生，场面十分壮观。开始由县领导讲话，随后各校轮番上台演唱。各校都早有准备，唱得都很起劲，既整齐又响亮，难分高低。但他们两首歌全都是齐唱，并无花样，我校却有轮唱。
轮到我校演唱时，想到同学们的眼睛都在盯着我，说不紧张是假的，我攥着拳头咬紧牙关，手心都出汗了。第一首歌先齐唱《东方红，太阳升》，我们唱得整齐响亮，开局良好；第二首《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要唱两遍，第一遍齐唱，第二遍分四声部轮唱，这是成败的关键，千万不能砸了。轮唱开始了，我牢记老师的要求，每隔一拍就用甩沙包的手势分别向每个声部的第一人抛去，只听各个声部的声音依次响起，此起彼伏，像波浪一样滚滚向前，很震撼，大家越唱越有劲。唱到最后一句时，我把两手高高举起，到最后一个“国”字时，数着拍子“一、二、三、四”，立刻打住，把手拿下来。演唱干净利落地结束了，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我们的轮唱独一无二，很新鲜，很精彩。多亏靳老师的专业指导，使我们的演出能够独出心裁，不落窠臼，为学校争了光。
时光荏苒，30多年过去了，1986年国家教委第一届艺术教育委员会正式成立，会议在现在首都师大书法研究院的小楼召开。我被聘为艺委会美术界委员，有幸与音乐界艺委会委员、著名交响乐指挥家李德伦先生相识并一见如故。我曾在中山公园音乐堂听过李德伦先生指挥中央交响乐团演奏。每演奏完一段休息时，他都不顾疲劳，热情地为听众讲解普及音乐欣赏知识，为中国交响乐的发展与提高作出了卓越贡献。
李德伦先生是一位非常平易近人、豁达、风趣幽默的人。吃饭时我们邻桌，他一人在一桌吃回民菜，还热情地招呼我们一起来品尝他的美味。饭后聊天，我无意中聊起“老师教我打拍子”这段童年往事，他听得兴味盎然。我说：“与大师相见恨晚，今后愿拜您为师”，他哈哈大笑，紧握我的手说：“老弟，我也一定好好教你。你不是已经会‘炒饭’和‘拉面’了吗？我再给你一根筷子，‘锅里挑’、‘锅里捞’打拍子吧。”“好嘞，今天又学一招，哈哈哈！”朋友们都开心地笑了。
（文章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