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学时,我总觉得刘禹锡的那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真是绝妙,他昂扬、乐观的精神在我稚嫩的心中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虽然并不太理解为什么古人们诗中的秋天充满悲情,但是这句诗是最让我认同的。然而,时过境迁,我似乎更加认同辛弃疾的那句“少年不识愁滋味”。
上了大学之后,离别总是在秋天。车窗外牛奶般的薄雾将秋色笼罩起来,直到八点多太阳才擦去车窗上的雾气,拨开秋天的面纱,我得以窥见家乡的秋。我一直在想,说实在的,山东的景致同样大好,甚至更加美丽绝伦,“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的五岳之首的确让人流连忘返,那么为什么我还偏爱这灰扑扑的山和水?今天我好像找到了答案。
红、黄、蓝三色,构成故乡景色的和谐之元。如今这个季节,正是故乡的绽放时节,不知名的沙漠植物由绿转红,鲜艳又不失灵动,层层叠叠的红色或波浪翻入我的眼睛。格桑花点缀在红色海洋之间,也开在我心头,无需绿叶衬托,白瓣紫边的花瓣簇拥着嫩黄的花芯,上下错落,细细的杆看似柔弱,却能擎起温婉大气的花。它们虽然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玫瑰的柔肠百转,但率真直爽又美丽纯真的格桑花像草原上肆意扬鞭的蒙古族姑娘,在风中摇曳的倩影仿佛马背上用秀发描摹风的形状的她,微笑着向我招手,笑得灿烂,笑得热烈。格桑花开在我心间,盛起阳光,铺满在我的前路。
金秋十月,在故乡具象化。家门口的那片白杨林渐染上秋色,金黄的落叶飘落,在道路上徐徐展开一匹绸缎,绵延百米,迎接秋的到来。黄昏时刻,天色被余晖笼上一层温馨,太阳像忙碌了一天的母亲回到家,用似水柔情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孩子们。休息时间逐渐接近,母亲慢慢躺进大漠铺就的被窝,此时的世界归于平静,暗黄色的帷帐展开,秋日的一天宣告谢幕。
最美的是故乡的天和水。你可曾见过真正蔚蓝的天空?秋高气爽,和煦暖阳与微凉北风是一对好搭档,携手将秋天的消息广告于人。抬头仰望,世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毡房,穹顶之下,你我身处其间,不禁让人对高邈的天空之外产生诸多遐想。世界的毡房之外是否有理想之城?可当有朝一日真的走出养育自己多年的毡房,才发现自己也早已远离乌托邦,而朝夕相见的那抹蓝,也化作哈达,系于四合木之上随风飘扬,拴住枝丫,拴住故土,更拴住我心。
秋天的故乡是一年中雨水集中的季节,每逢此时,甘德尔山便会时常化作忍者,披上雨雾的斗篷,隐入白茫茫的天幕之中。但无论雨水多大,甘德尔山隐身的程度有多大,它就在那里,带给这片土地上的人极大的安全感。连绵的甘德尔山是可靠的慈父,是每一位外出打拼的游子最坚实的后盾,它张开臂膀将孩子们拥入怀中,像成吉思汗屹立在山巅,静静守护着这片沙海,以及它的儿女子孙。
乡愁是泛黄的合影,是纷落的枯叶,是朦胧的秋。“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