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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秋风萧瑟，随一阵凉意醒来，窗外熹微。无眠，遂起学书，台案《萧克瑾诗书画集》映入眼帘，这是我已故的诗词书法老师萧克瑾老先生的出版作品之一，2012年底，我与妻回母校探望先生时获赠。于是打开熟悉的书本，看着铿锵有力的一笔一画和字字珠玑，无限怀念的情绪再度氤氲在清晨的书房。

今年5月3日，恰五一假期，我和妻专程前往武汉，于江夏龙泉山先生及师娘长眠处拜谒凭吊。这个地方，是昔日同窗书友、现著名青年书法家、数届兰亭奖获得者彭双龙兄告诉我的，在他的引荐下，我联系到在武汉工作的书法社鲁科彬师弟，他带着我们找到了具体位置。科彬师弟在汉创业，在东西湖区有独立庄园，毕业多年，仍笔耕不辍，诗书为伴，事业和书道都是收获颇丰。

那天上午，淅淅沥沥的一场雨，下得绵密，更下得清冷，把怀念和悲戚的心情烘托出来。科彬师弟带着我们，虔心手捧菊花，踏雨拾级而上。那是一方风水宝地，背靠青山，远眺湖水，左右坡地珑翠怀抱，先生和师娘长眠在山腰正对水库的翠柏丛中。我们在墓前低头沉思良久，想起与先生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他嘱托我要注意身体、注意眼睛、勤加练习、注重基础、遵循古法、讲究韵律……心底一阵酸楚，和着清冷的雨，思绪万千、朦胧泪眼。

大约17年前，学了先生的《书法与哲学》课程。其间，我曾多次受邀去到位于首义校区的先生家里，带着诗词作品和书法作业上门求教。每次去，先生及师娘都是热情地招待我们，其中记忆尤深的是师娘给我夹腊鱼的画面，那是她亲手做的湖南老家湘乡的腊鱼。她说：“你快尝尝这个，我们老家湘乡的腊鱼，很下饭，你们年轻人，要多吃点饭……”

先生会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诗词韵律、运笔规矩和法度，帮我批改习作。先生说：“你的诗词和文字功底不错，常保持创作就好。但书法，你跟其他几个同学不一样，他们都经过系统教学练习，基础摆在那，你跟我一样，是野路子自学，必须一笔一划打基础，像做人一样……”他教导我，要向彭双龙、郑会星、孙博等同学学习，那时的他们，是校内书法界最活跃的群体，我也时常跟他们一起学习交流。而今，先生的数位弟子仍耕耘书坛，他们或成为系统内青年书法家，或是数届兰亭奖获得者，或是中书协书法导师，他们都是我的榜样。先生从教以来，先讲授并研究经济法，著作等身；退休后，他专心投身书法、国画、诗词、散文、杂文、文艺评论等创作。为传承传统文化，培育诗词书法专业人才，他退休后重返讲坛，开设《书法与哲学》选修课程，其间出版过很多文集和诗书画集，作品获奖无数，多个作品被收藏在博物馆、诗词大典，也被镌刻成碑文。先生曾有诗云：

“粉笔生涯意若何，漫天桃李漫天歌。愿君长作春蚕梦，吐尽银丝织锦罗。”这是他对自己讲坛一生的自勉，他说到做到了。

先生退休后讲授选修课期间，还是我曾担任社长和学生记者的校报的通讯作者，其作品常见诸报端，也正因此，我与先生结缘，从敬仰到选修他的课程，成为他门下为数不多的既学诗词格律文章又学书法的学生。而今，我仍仅仅停留在业余爱好的水准，每念及此，我都自感羞愧难当。再拜读先生遗作，字里行间，都是铿锵有力的笔画和掷地有声的观点。从诗词到书法，再到书法的哲学思考和人生观的塑造，承蒙先生循循善诱，让我受益终生。在学书方面，先生曾有诗云：

“字不饶人不负人，得瓜得豆两分明。笔经三过方知艺，力尽全身便入神。”他以此勤勉自己和学生，要勤奋练习，力透纸背，也要力尽全身。在做人方面，他用一首七绝表达了自己的价值判断：

“不乞娲皇去补天，嘉陵江上共涛眠。浑身棱角都磨尽，留得坚贞启后贤。”这是先生1984年的诗作，他一身硬骨头和倔脾气，到临终都没有磨尽棱角，却留给后人很多坚不可摧的精神品质。

后来，我也从他这样的精神品质中汲取许多启发，他处世哲学、为人品质和对传统文化的坚守，给我以深刻的影响。于是，我把忠孝、刚毅、果敢、担当等品性，写进我的文字，也刻在我的灵魂深处。而今再学书法，再写诗词，每每低头动笔或抬头思索间，都会时常念及先生。

秋风习习，吹干了笔墨，也翻弄着桌面的一堆毛边纸，恰似先生在检查我的作业，看着还要继续打基础的笔迹，学无所成得让脸不觉一下绯红。对着2014年的习作《望秋其一》，再寄一首七绝诗吧，以表达无尽怀念之意，愿先生托梦正之：

《望秋其二》

冷瑟秋风影弄光，

临窗侧座忆湖乡。

龙泉宝地凭栏泪，

笔墨铿锵浩气长。

《望秋其一》

鸿书泪望满凉秋，

夜梦诗词带劲遒。

耄老黄石随故去，

青天碧水一江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