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是一万个片段组成的电影,那请帮我暂停那些瞬间。我要抽取包含着我幸福喜乐的关键帧,重新制作成一本新的影集,在生活偶有叹息时,再次感受幸福的降临。
若将电影倒放,上一个关键帧是在那次旅途中。冒着热气的水洗去白日登山的疲惫,高原反应却偷偷显现。胃里的食物翻腾、头痛欲裂,无法忍受的我冲进厕所吐得天昏地暗。
母亲被冲水声惊醒,连忙察看我的状态,我却只能无力地重复着“头疼”二字。她慌忙中却寻找不到任何药剂,于是决定在信号微弱的山里去做一件更希望渺茫的事情———拦住一辆车。我无力起身,只能等待母亲携带药物归来。她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希望渺茫的事情终究是渺茫,最终也没有出现小说情节中的反转。
无力感紧紧地包裹着她,她眼眶中含着热泪,只能不断地给我倒着热水,试着让我的胃舒服一些。等我喝不下水后,母亲又轻声地哄着我,她的双手环住我,这让我们的心跳节拍久违地重合。她轻拍着我的脊背,时不时又抚摸着我的脑袋,轻声哼着些我熟悉的调调,我的痛苦竟被融化。身体里残留的痛苦与心理上酸酸的幸福混合,我深深地嗅着母亲怀中那种暖暖的阳光的味道,流下热泪,渐渐睡去……
《屈原列传》中曾写道:“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我的人生曾历经无数个黑暗痛苦的时刻,我无数次呼喊着母亲。她就这样沐浴着阳光,缓缓地从远处走来,张开双手为我带来无数个盈满阳光味道的怀抱。
再次调动放映机,这次我把这个暂停的时刻留给她。我们二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却也同样叫着她母亲。那些太久远的回忆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中。
当时家庭条件不好,干妈是第一个给我买昂贵衣服的人。我清楚地记得那身粉色毛绒运动套装———上衣和裤子都是嫩粉色,上衣的帽子做了一些毛边的设计,穿上显得十分乖巧,裤子上的小绒毛的粉色的深浅程度随着每一次触摸都有改变。这是一套任何一个小女孩都不能拒绝的衣服,但价格实在有些昂贵。我不停抚弄裤子上的绒毛,却扭捏地说着不喜欢。她把我的心思看穿,只为我的喜欢买单。后来因为身体发育,我的身高飞增,只一年这条裤子就已经被我压在箱底。但我舍不得丢掉它,每次整理衣物时,只要看到它,我的开心就无以复加。因为这是我的“幸福证明”。
关键帧不断闪过,那些微小而确定的幸福不断重映。我无数次暂停,最后一次暂停,让我来感谢她。她拍摄下我不顾形象露出的幸福灿烂笑容,她记录下我被敏感情绪腌渍的细腻内心;她在我冒着夏暑冬寒拨弄生活碎银时,送来解暑的薄荷奶茶、热气腾腾的芋泥蛋糕;她赠我多种书籍供我细细品味;她和我共享歌单,陪我漫步校园;她和我看过云雾翻腾的山、波涛汹涌的海。她让我抵挡住负面情绪的侵蚀,她让我意识到每个琐碎平常都是那么妙不可言。她,让我更爱自己,她就是我。长长的人生胶卷上,我与自己共尝喜乐、共品苦涩。
如果人生是一场电影,我要暂停那些瞬间,贪婪地享受着这本名为《幸福》的影集。影片我一放再放,或许人生本就不该局限,一万个关键帧远远不够我去描绘幸福。就从这一刻开始吧,我要暂停人生,捕捉更多个幸福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