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这是汪曾祺在《人间草木》中的引言,简单而富有诗意,不仅为读者打开了一扇通往自然和生活的窗户,也传递出他个人的生活哲学。
《人间草木》是汪曾祺写他的旧人旧事、旅行见闻、各地风土人情、花鸟虫鱼的散文,全书分为“一果一蔬”“季节的供养”“四方游记”“联大师友”“从容而安”五辑,字里行间充满了淡泊、宁静、从容、幽默和智慧,饱含丰富的生活意趣。虽然汪曾祺生于1920年,但他身上却有着我们大多数现代人所期望具有的松弛和通达,他从不消沉,也不沮丧,他的文字像一杯清茶,平中显奇,淡中有味。
散文不同于小说,没有跌宕的情节让读者展开分析,但那些质朴无华的文字也能传递出真挚的情感和深邃的意境,引人入胜,带读者感受生活的真谛和美好。汪曾祺用简洁流畅的语言,将日常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刻画得栩栩如生,无论是描写葡萄的生长、昆明的雨,还是叙述故乡的食物、师友的生活,都是那么生动而富有感染力。
在书中,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对昆明雨季的描绘:“昆明的雨季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显示出过分的、近于夸张的旺盛。”北方的雨季多是伴着酷暑,急匆匆地倏忽而过,而昆明的雨却下在郁郁葱葱的浓绿里,不是连绵到让人烦闷,而是明亮不加掩饰地笼罩起整个世界。读到此处,我很难不好奇昆明是个怎样的城市,想去那里静坐听雨,看看书,泡一杯茶,还可以趁雨停时出门买一兜杨梅,沾着新鲜的雨露带回家。汪曾祺说自己“对一切伟大的东西都有点格格不入”,他是个安于竹篱茅舍、小桥流水的人。江南的水乡边生出了一位像水一样通透的作家。在没有认识世界的时候,我们总以为变伟大很轻易,而随着阅历的增长才能体悟到平凡的可贵,小桥流水何尝不是一份充满智慧的追求。
在《人间草木》的叙述里,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全书没有华丽的辞藻和曲折的故事,就像一位见多识广的长者在娓娓道来他的故事。他给你讲述葡萄是怎么生长的,和你分享那些盈满香气的果蔬和对草木的印象……在我们看来能称得上坎坷的人生经历到了他的笔下,就变成了“三生有幸”的调侃。汪曾祺说:“生活,是很好玩的。”所以在逆境中,他也从未自怨自艾,而是从艰难的境遇里发现生活的乐趣,自得其乐。挫折和坎坷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却未曾伤及他的真心,他还是绘声绘色地向你讲述曾经的过往,不掺杂一丝怨怼和惆怅,尽是美好的值得珍藏的回忆。
毛姆说:“一个人能观察落叶、鲜花、从细微处观赏一切,生活就不能把他怎么样。”我想汪曾祺就是这样一个人,《人间草木》就是他观察生活、记录生活的一本手札。透过他的眼睛,我们看到了生活的细微所在,生活的意义是人赋予的,做一件事的价值也是人来定义的。即使在忙着赶路的途中,我们也不要忘记欣赏身边的美好,感受生活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