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着一路南下的火车,那是回家的方向。
什么时候,心里面有了南北之分呢?不是从中学的地理课本,清晰地写着它们的各种差异,关于气候、关于地形、自然或者是人文。而是直到后来我去了北方上大学,经历过带有北方字眼的人和事,我想这才有了真正的南北之分。比如说北方冷但并不意味着北方人耐寒,要知道北方的暖气可是全方位服务的,宿舍里、教室里、洗手间、自习室,暖气片无处不在,只要是在室内,永远都是温暖的春天,但是还得除去刮着妖风的室外,那可真的是透彻的冷啊!说说北方人吧,众所周知的是——豪爽大气,确实如此,他们乐于助人,面对需要帮助的人他们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大半个学期与他们相处,真心感受到了他们的那种洒脱和不羁的气场。反观我们南方人,则更多的是一种温和的特质,但果真缺乏豪迈吗?
火车一路南下,向窗外望去是不一样的风景:一望无际的原野,透着干枯的味道,苍茫,冬日里的荒芜,这是北国冬日的景象。辽远青翠的峰峦、长青不朽的松树永远点缀着,还有就是良田千亩,没错,那是南方景致。看着这整齐划一的稻田,由于正是农闲时节,没有插秧的幼苗葱葱,亦没有禾苗成熟时压弯了腰的硕果累累,就只是那一亩亩田,许是一片广袤的土地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小的部分,此时的田里遗落着割去稻苗的梗,周边杂草丛生,田地里还浸着雨季残留的水,远远望过去像光溜溜的一面镜子。良田千亩的背后,是一户户有着低矮娇小玲珑房子的几处人家,仿佛被许许多多的良田环绕,突然想起来《诗经》里的一首诗《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似乎隔着远方,我听见了热情好客的人们前来迎接远客。几度思索,何为南方之家的豪迈气概,当是如此之情之景:我有良田千亩,等你来贺。
上古的人们,依靠勤劳的双手就可以开拓一片广袤的生存之地,土地是人类最初具有的珍贵财富,它无需以学识的高低来衡量,仅仅依靠的是一双勤劳的双手。我有良田千亩,之所以为良田,是经过祖祖辈辈的辛勤耕作,不让它荒芜,不让它在岁月流逝中丧失肥沃的辛劳结果。那地里的庄稼,在他们的眼里就像自己的孩子——春时播种,从培育一株小小的禾苗开始,等到稻田里集好水,撒好肥之后,就是插秧了。而插秧,大概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即使是机械化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或许我们可以利用拖拉机耕作,可以用各种机器收获,以此省去体力上的劳累,然而插秧,我则认为这时候人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插秧的时候,人是无比虔诚的:弓着身子,弯腰,用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株幼苗插入田间,然后扶正,进行下一株的工作。除此之外,株与株之间的距离是要控制好的,就像人与人之间,每个人都是需要一定的生存空间的。
我有良田千亩,待到盛夏繁华之日,亦是耕耘希望之时。南方的先天熟制决定了劳动人民的耕作是永不停歇的。而夏天到来之时也是幼禾长成熟稻的时候,虽然还是绿油油的一片,但沉甸甸的饱满的谷穗压垂下来也有了收获的味道。往往在那个时候,大清早就能听到打谷机轰隆隆的声音响成一片,一片片稻禾整齐倒下,然后伴着轰隆隆巨响,出来一挡挡金黄的稻米,这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粮食。要如何表达这份收获之情呢?夏日里的人们喜欢吃西瓜,因为它甘甜爽口可以消暑,我想更是因为它透着丝丝甜意,让辛苦劳作的人们体会到了收获的欢欣愉悦吧!当然一切并没有结束,收获过后,又是一轮新的播种季,希望从未停止,得益于勤劳和如此的孜孜不倦。
我有良田千亩,然后就是要经历稻谷的多次晾晒,虽说事在人为但始终要受制于天。天有不测风云,南方突发性暴雨来袭是会使农人损失惨重的。依稀记得儿时我跟爷爷与天气赛跑,然而还是没有及时收好稻谷,望着被雨水浸泡的稻谷,爷爷的眼里满是无奈。当然晒干并不是最后的程序,要知道再好的种子也有不发芽的,若是追求水稻的粒粒饱满怕也是苛求,所以不得不提起人类智慧结晶的另一项发明,那就是风车。它就是通过人力旋转便可以把那些不饱满的谷粒淘汰,精挑细选出来一批品质优良的稻米。于是大概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收工后就能将稻米存入仓库以备使用了,这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丰年。
我想,等到这个时候,阔气的南方人应该可以说上一句“我有良田千亩,等你来贺”。
火车一路南下穿越过更北的北方抵达更远的南方,任我思绪飘远了。最后我想以《诗经·幽风·七月》诗句结尾以表农事之情: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烹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以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莒。采荼薪樗,食我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