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的衣服是外婆一针一针织出来的,农村的灯太过昏暗,外婆就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手中织毛衣的针翻飞,画着我看不懂的步骤。在灯光下,愁苦填满了外婆的皱纹,她眼睑的皮肤已经松弛耷拉下,我很好奇,外婆是否能看得清,就趴在她的膝上向上看。外婆看到我后笑起来,她的眼神多了一份明亮,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她嘴边的一颗烤瓷牙。
“饿啦?”她问我这句话,一边埋怨我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一边下了炕,去厨房给我取还在锅里闷着的馍馍。外婆长得不高,从背影看只有一米五几。背弯着,膝盖也弯着,挪动着不大的步伐,一步一步向门外走。门开的瞬间,一股冷风窜进来,我回到热乎乎的炕上寻求温暖,拿起尚未织好的毛衣,我开始学着外婆的样子,努力地模仿,但是在我的一番努力之下,它成功的变得更乱了。外婆这时候进来,她拿起扫床的扫帚作势要打我,我一边逃一边笑。有些记忆在我长大后便越来越模糊了,但唯一不变的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去做衣服。
在前年的时候,妈妈拿出一件羽绒马甲给我,高中时候的我已经对牌子有了大概的认识,但是她拿给我的那一件上面并没有 logo,不过穿起来暖暖的。在虚荣心的促使下,我问妈妈这件衣服的价钱,妈妈告诉我这是外婆托她带给我的。复杂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内心,奶奶用的是好的鸭绒,轻飘飘的,前一秒的我就在旁边大肆嘲笑,她一边笑一边拍着我手中的衣服,将它一下一下地往下打。我抖抖衣服,将多余的东西全部抖掉,穿上马甲,把拉链拉到最顶端。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拍照留存,好像这样就能留住永远。在上了大学后,因为羽绒服不方便携带,马甲的样式也不好搭配,所以它便在衣柜里面成为了压箱底。
前两天气温骤降,我让妈妈给我寄过来了,家里的羽绒服,在我拿出这件羽绒马甲的时候我甚至认不出来这是我的衣服,因为我对它的记
忆尚不深刻。我给妈妈打电话过去询问是否将她的衣物寄了过来,妈妈说这是外婆给我做的,难道我忘了吗?妈妈的话像一双手把我推进了记忆中,我想起了刚收到衣服时满心欢喜地穿上,也想起了在我特别小的时候趴在外婆的膝头看她一针一针地缝着衣服。外婆给我做的衣服其实是有牌子的,它就是外婆牌羽绒服,而羽绒服上的独一无二的针脚就是它独特的logo。
外婆的皱纹总是深深的,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她也老了,眼睛甚至已经看不太清了,但她还是会坚持给我做衣服,会用眼睛一寸一寸丈量我的身高和尺寸。我怕以后再也买不到这个牌子的衣服,所以我将之前的衣服全部都收起来,整理好放在衣柜的最顶处,也放在我记忆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