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掉入混沌之中,一片漆黑仿似没有底一般,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不远处隐约出现一点明亮,我不断下坠,那点明亮也不断膨胀直至将我包裹。刹那间,我的记忆从脑海轻轻飘出,走马观花般在周围旋转、交织,我掉入了过往时光的罅隙。
十几年前,现代的气息还没熏晕村庄,这里的一切弥漫着清新古朴的气息。高耸入云的山林,遮天蔽日的老树,茂盛非凡的竹林,黄泥青草、溪流湖泊、阡陌交通,这是我从出生到初中毕业生活的地方。彼时我还是个三头身的小豆丁,穿着棉衣,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球,腰间还系着一条开光祈福过的鲜艳的粗红绳。那个经常穿着深灰色交领麻布上衣,破损颇重的褪色长裤,腰间系着红色的旧围裙,总忙前忙后的是我的奶奶,是我在这个村里唯一的亲人。彼时奶奶收拾好家里就急冲冲拿上柴刀背上茶壶,一把捞起小豆丁上山了,天才蒙蒙亮。小豆丁耸拉着脑袋靠在奶奶背上,听着奶奶登山的脚步声,进入了酣睡。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树杈上,耳边伴随着奶奶耕地的吭哧声,风吹过脸颊,小豆丁渐渐意识到自己被奶奶稳稳当当地绑在树杈上,瘪下嘴,下一秒林间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惊起鸟雀四散奔逃,也惊得奶奶扔下手里的锄头。山间的上午阳光正好,风吹过树梢,被安抚好的小豆丁安静地啃着饭团,奶奶继续着她的工作。
时间过去了太久,久到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小时候形影不离的奶奶。许多年未见,我竟也想不起来是从哪一年哪一日开始再也没有见过奶奶了。我茫然四顾,山间溪流依旧,竹叶沙沙,那一老一小的身影却离我远去了。我目光紧紧锁住那抹熟悉的身影,瞠目欲裂,拔腿狂奔,却终是消失不见,周遭的环境也渐渐土崩瓦解,色彩斑斓的世界慢慢变得漆黑一片。黑暗使我窒息,我在这梦里呼吸困难、心痛如绞。亲人的逝去仿佛带走了我心头的一块肉,不然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昔日奶奶的唠叨犹在耳畔:“尽管是夏天,睡觉一定要盖好肚脐眼”“筷子不能插在饭上”“就算饿极了也不可以饭过三碗”“隔夜茶不能喝”……被奶奶耳提面命的那个小豆丁,却总是满脸不耐烦。每每回忆到此,我总会流下悔恨的眼泪,但终究已经时过境迁,我再也回不到过去,我再也见不到奶奶了,我再也没有奶奶了。
午夜,我枕着湿漉漉的枕头醒来,往日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日子历历在目,眼泪又夺眶而出了。我再怎么顽劣淘气,奶奶却还是给予我无限包容。我的奶奶永远地离去了,她对我的言传身教却如影随形,从未离去,记住她大抵成为我思念她的唯一方式。亲人已经与世长辞,思念的种子乘风起,发芽抽苗长大,瞬间长成参天大树,终是思君不可追。
梦入时光的罅隙,原来我从未忘记与奶奶生活的点滴,我与奶奶的故事再也不会更新,奶奶会在我的记忆里永生。回首往昔,那些未能及时表达的感激与爱意,如今都化作了心头难以释怀的遗憾。乌鸦反哺,自然之道,提醒着我们要知恩图报。而我,对于奶奶给予的无尽关爱,却回报得太少。俱往矣,我们抓不住过去,却可以珍惜眼前的人和事。让每一份关爱都不再迟到,让每一份陪伴都充满温暖,不要留下过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