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之道
“嘎吱！”一名穿着橘黄色马甲的犯人被两名警察扣押着，踏入了审讯室的大门。
犯人名叫小李，年值25，正是大展宏图，意气飞扬的年纪。狭小的空间莫名给了小李一股无形的压力。他有些紧张无促，更多的是害怕，一种源于心虚的战栗感。他抬头看向审讯室里那硕大的玻璃，眯起了眼，似乎想要看清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徒劳。
他不知道，但又好像猜到什么，最终耷拉下脑袋，没有再抬起。是的。在单向透视玻璃的另一面，有一位姑娘早已哭的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姑娘很优秀，处事干练不拖拉，花样年华就已经在这警局闯出一片赫赫名声。不过，此时此刻，她的状态明显难以和平常一样。
“小张，这个案子交给你王姐吧，你还是别审了。”小张还在哭泣，可听见局长的安排后，立刻瞪大了那泛着微红的眼，哽咽之声从嗓子里发出：“不！局长，审！我要审！我要好好问问他！”
“张同志，看看你现在的状态，自己都控制不好，进去如果将犯人的情绪激化怎么办？”
“不，不，局长，我了解他，我们是……”“是？是什么？是两小无猜还是青梅竹马？小张，如果你真的了解他，又怎么连他堕落这么久都毫无察觉！”
“我！我！”“……”小张没话了，只有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微微发出。小张就这样站着，她的眼睛与局长相互注视着，已经哭到红肿。“罢了。”局长叹了口气，摆摆手。“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去审……去看看他吧。”
说完，局长摇着头，转过了身，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小张的目光中。
小张去了趟洗手间，努力使自己的心思平静下来，起码看起了不会使别人觉得她过于脆弱。
小张来到了审讯室的门口，腹中突然有种失重般的空虚感，使她矗立在门口，久久没有打开。
“你是怎么了！明明是你自己决定去审的！”小张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通过玻璃看了眼那个还在埋头的青年，最后毅然决然地拉下了门把手。
“嘎吱。”门开了。四目相视，却又在下一刻互相撇开各自的视线。“姓名。”“李……”“年龄。”“25。”“……”经过了最基本的审问，双边都好像哑了火一样，静的整个审讯室让人觉得有些冷意。
他们的目光还是没有交互，小张看着斜上方的时钟，秒针滴答滴答地转，算是整个房间唯一的“活物”了。
至于小李，他还是埋着头，一言不发，像一个雕塑。时间还在流失，小张默默地看着分针走过20多分钟。最终，小李打破了这场僵局。“我8岁那年没有了爸爸妈妈。”小李的话异常平静，但小张却从中捕获了些许怒意，就好像小李的话里藏着点燃火药的火苗。
小李抬起来了头，这是第二次两人的目光相视。“我知道！伯父伯母坠楼而亡。”“原因是……”，小张有些不愿说了。但小李却接了这个话茬，“原因是网络诈骗，我的父母被骗完了毕生积蓄，经受不住打击，选择了跳楼。”
“你恨不恨？”“恨！非常恨！”“那你为什么走向你所痛恨的这条路？”“因为那些人太过于贪心，什么都想要，他们活该，活该被我骗。”
小张的瞳孔微缩，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感觉他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男孩的身影一点儿也重叠不上。
小张静静地看着，看着小李继续开口诉说着自己的过往。“知道吗？最令我愤怒伤心的其实不是网络诈骗，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李抬起了头，看着头顶那发出耀眼灯光的电泡。“是那些居民恶毒的嘴脸。”“因为我父母的死，导致他们的房子不好出售和出租。”“他们甚至没有在背后说我的闲话，而是直接当我的面指指点点，脾气暴躁的那都是直接上手!”
“那时候，我才8岁，8岁。”“我几乎每天都能在家门口收到那些居民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纸条，什么我是个狗杂种，什么是因为我才导致我父母倒霉运，说我是个灾祸的，什么我怎么不陪他们一起死的……”
“当然，最多的还得是那一句贪心啊！”“那时候我就决定我要报复这一切，我也要他们尝尝贪心的滋味到底如何。”
小李越说越激动，从坐着的姿态到现在的站立，他跺着脚，好像想很恨踩踏那些居民的脸，又好像想踩掉这段回忆往事。
小张还是没有说话，默默走出了审讯室，没有回头，留下了小李在审讯室独自哭喊。
……王姐给小张接了一杯热水，轻轻拍打着小张的后背，她知道小张现在看似正常，其实内心也是很需要安抚的。
“押回去了？”“嗯。”“知道他诈骗的金额有多少吗？”王姐不说话，她觉得不应该告诉小张真相，又认为应该让她知晓一切。
王姐踌躇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他的涉案金额比较大，估摸着至少得5年。”
小张微微愣了愣，随后又想到什么，“知道那些涉案资金都流向哪里了吗？”
“全部捐了！”“全部捐了？”小张把头探出了身旁的窗户，让晚风吹起了她的发梢，她抬头看见了倾洒月光的月亮。
“或许，他也不想这样吧。”“或许……他只想为过去的自己讨回一个说法。”“只是……”“只是他行岔了路。”“他应该……”“应该为自己的过错负责。”……这是五年后的一个秋日。在一处公寓的空地旁，一个男孩儿正瘫坐在他父母的尸体旁放声哭泣。
很明显能看出，男孩儿的父母是坠楼而亡，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言语中时而蹦出“网络诈骗”之类的词语。
一个脸上已经出现明显沧桑的男人恰恰走过，他看着这周遭混乱的场景，听着一些人吱吱呀呀的讨论。
他正要去应聘一个工作，这对他很重要，绝对不能迟到。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走了，可是他的双脚却像是被钉住一样不听使唤。
他眯着眼看着那边哭泣的小孩儿，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他开始了行动，开始是慢慢地走，接着跑了起来，他的眼角也涌现出了泪花，他抱住了那哭泣的男孩儿，好像抱住了曾经的自己。
风将尖锐的警鸣声传到众人的耳畔，男人抬头望去，见警车上下了一位女警，他们四目相视。
男人内心好像被不知名的事物悄悄融化，他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男孩儿，救赎之道或许就在其中。
（陈俊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