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十六岁的你:
记事页里的一行行字迹唤醒我片刻遐思,那时你是个爱憧憬的普通中学生,在第一个无法回家的晚自习默默记述了一整天的事迹。大到与人解读宇宙的星系,小到教学楼一侧某个陌生同学的笑容。你习惯将用完的胶带缠成一圈一圈,水彩笔要在书本上做各种标记,笔记要满满当当才肯换到下一页……
那个时候,你说要长成寒汀里的一朵花,后来总在盛开之前凋零。于是你赶忙翻起厚厚的记事页,怀疑是养分不充足的原因。开始你明白是性格使然,你习惯着埋头默默赶路,所向披靡的不过是双目汲取到的澄澈天空颜色,你习惯悄悄遮盖眼睛,在松开手的一瞬感受微光晃眼的幸福,你说那是突破黑暗向上生长的力量。
而滋养你的养分,一直是你自己。
你也感受着自己的蓬勃,偶尔坚韧的拼劲儿,你也体验过凋零,在深秋的色彩里一蹶不振,没剩下可以挥霍的勇气。在此之前,你从未抱怨寒汀中难养出花朵;在此之后,你坚信寒汀中定能长出花朵。于是数不清的日夜,你一次次地发芽又凋零,逐渐你适应了这规律、感悟了这环境、接受了这凋零。
——等待盛放才反复凋零,如同没有你便没有寒汀。
我拥抱住你的时刻,你庆幸我长成了花的形状,你问我如何开花,我说那就从每个深秋再重新开始发芽,春与秋难分伯仲,盛放与枯萎都是一朵花的艰险历程。我懂你很多很多的不容易,分岔路口的抉择、不可逃避的争执、孑然一身所遇的荆棘……无论幸福、快乐、焦虑、难过,每一样都是如今我拥抱你的原因,你探寻到的每一处光景都让我衷心又深刻地铭记。
后来我目睹你在每个困倦的清晨大声朗读着诗句,困顿的解药是保温杯里被当成温水的热咖啡;跑操的课间你突然想明白某道习题,感恩戴德地说要奖励自己;书本扉页励志的话语编织成一个个盛放的梦境,跟随冰冰凉凉的雪花融化在鼻尖,藏匿进嘴角的笑意里。
你在十六岁的寒冬因为雪花的温度不再惧怕未来的寒冰,也许是憧憬到了与我相见这一面,原本凛冽刺骨的风也随气温逐渐变得温和。每个季节你克服着不同的变因,在偶尔的极端天气留下属于盛放的旖旎。你因此明白养分的收集源于日日夜夜反复扎根的无声无息,直至某次根系终于牢牢扎于地底。原来每一片美丽的花园都曾是寒汀,原来每一次迈入的风霜都与阳光同等重要,因此,此后每一封投递给曾经的都不是留白的信。
扎根成功后的你有了准确的生长方向,你逐步收集起曾经想要吸收的养分,走过的每一个分岔路口告诉你人生总有风霜雨雪,安放旗帜的每一个时间都昭示着一株花朵成长的节点。你大步走来想要拥抱我,我向远处奔去,也许一朵花也想长成一丛坚韧挺拔的密林。
你一路汲取又携带着养分大步走来奔赴此个节点。你紧握信件站在此处时,这封信就又悄悄投递给了十六岁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