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是匆匆来,连着日子。
如昨日睁眼,晨是晨,城也还是城。繁华锦城,扑朔而迷离。打鸣儿是早起的汽车,飒风儿是疾驰的摩托,还有步子赶着步子,来不及看清的人儿。我走在新城区大道上,成为人影儿的一部分。换往日偷闲,我是断不会在日上三竿前离床,然每每换季,便是喉咙发炎的高频时,许是前两天忙里忙外忽略了,它闹来点脾气,匆匆地来,火辣辣的痛。今早是去老城区老医生那抓药,我是老客,知晓每日看病者颇多,因而赶早趟拿药。老医生嘱咐着,让我忌辛辣冷饮,多休息少熬夜。
从诊所离开,寻着芽菜味不知窜进哪个胡同巷子买了热包子吃,眼见上午过半,就想快点飞奔回家,毕竟偷闲的日子争分夺秒在流逝。我穿梭着,巷子合纵连横,当我来到一处拐角,正以为将迈入慷慨大道时,却是巷子拐进巷子。
老街古巷,青砖灰瓦。只一眼,仿佛来自远方古老的呼唤,牵引着我放缓脚步。走入长巷,踩着爬满青苔的石板路,“踏哒”,斑驳的乳白墙泛着旧纸黄,刮花的痕迹褶皱成皱纹,爬满岁月沧桑,掉落的零星灰蜷缩在不规则的裂缝,像是夜里嵌着隐现的星。这条路,我不知走了多久,只是沿着它,走着,走疲了,看见长巷转角有一处茶铺馆,索性就进去歇会儿脚。
我坐的是外院角落边的小桌。桌上有话本,小桌靠着一棵桂花树,桂花树依着茶铺馆,我倚着凳。兴致上来了,就摊开桌上的《红楼梦》老话本,沉浸其中。暖暖阳光晾晒着陈旧纸扉,微烘晨间遗下的湿,有风徐徐来。
“噗簌噗簌”“噗簌噗簌”……
那是什么声音?我寻声抬望,看见缺了角的熏灰砖瓦上跳跃珠帘桂瓣,若雨打芭蕉。檐上瓦片被风霜磨去几块色彩,又让得桂花钻了空隙,添了几点点睛黄。不同于奔驰摩托造的人工风,巷子的风徐徐来,一切就欣欣活了。风是淡淡湿桂花味,润着身心,城市的浮躁被点点扫荡。那绿叶磨着绿叶,“嗦嗦”,黄蕊桂子是精灵,扑哧它的睫毛,翩翩踩着风旋转、旋转,就拥入满地桂怀。光缩在树影中,桂子却在舒展,不惹眼的小瓣儿挤在一堆,也能凑的个秋来。风爱读话本子,婆娑纸扉,轻捻翻动,我倒也随着它,风吹哪页读哪页,桂子也读,不一会,满书长满桂花。
除了景,这里的人和小动物也是能细细端详的,我知道他的头发丝泛橘红,也能细数他额头上条条皱纹。这时,老板娘正出来煮桂花蜂蜜茶,我向她讨了一杯,她很爽朗的应下。茶壶煮桂,白烟冉冉,风里的桂花香愈浓了。偶然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只胖橘猫,喵呜一声扑在桂花堆,翻几个滚,打几个哈欠,暖洋洋的温度懒洋洋,倦了,就四脚朝天露出白绒肚儿,“呼噜呼噜”,任桂子捉弄,也只是微微抖抖胡须,好生惬意。
老板娘说今年的桂开得迟,我想许是人太匆匆,心是浮的,生活是马不停蹄的追赶。或许我们与秋,隔着一瓣桂,差一眼回眸,一刻时钟,一个慢下来的勇气。我想,从桂花树下路过的人儿,驻足顷刻去吸吮幽幽桂香,或许在他们回到家时会发现,鞋底携走的残桂瓣,藏着一个秋天。
许多年前,林泽环过老城;而今,高楼围着老城。可那又怎样,老城一隅,依旧有它细水慢流沉淀的日子。
在这里,暖巷倦猫、风起、桂落、书沙沙,时光被温煮的,很慢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