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风像一把把生锈的刀子,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我缩了缩脖子,把手揣进破棉袄的口袋里,一路小跑着往家赶。家,在那个年代,意味着温暖,更意味着食物,尤其是冬天,意味着热乎乎的烤红薯。
推开柴门,一股夹杂着柴火味儿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我循着这味道,一头扎进了厨房。火塘里,火苗跳跃着,舔舐着堆放在一起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红彤彤的火光映照在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映照在我渴望的眼神里。
奶奶见我回来了,笑着从火塘边的灰堆里扒拉出几个黑乎乎的,裹着塘灰的红薯。然后,用火钳夹起一个,轻轻敲掉上面的灰土,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瓤,热气腾腾,香甜扑鼻。
我迫不及待地接过红薯,顾不上烫手,直接掰开。一股浓郁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勾引着我的味蕾。我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咬下一口,软糯香甜,暖流顺着食道流进胃里,驱散了身上所有的寒意。
那时候,冬天是漫长的,也是清苦的。没有什么零食,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但一个烤红薯,就能带给我无限的满足和快乐。
我常常会帮奶奶一起烤红薯。先从地窖里挑选出大小适中,形状饱满的红薯,洗干净,然后用湿报纸将它们一个个包裹起来。再将这些包裹好的红薯埋进火塘边的灰堆里,用热灰慢慢煨烤。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煎熬的。我会不时地跑到火塘边,用火钳拨弄一下灰烬,看看红薯烤熟了没有。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扒拉出一个,掰开看看,如果里面的瓤还是白色的,就赶紧埋回去,继续耐心地等待。
等到红薯的香味开始弥漫开来,我知道,美味即将出炉。我会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从灰堆里扒拉出来,轻轻地敲掉上面的灰土,露出焦黑的外皮。用手掰开,金黄色的瓤,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除了在火塘里烤,我们还会在田野里烤红薯。
秋收过后,田野里会留下许多散落的麦秆和枯枝。我们会捡拾这些麦秆枯枝,堆成一堆,点燃。然后将洗干净的红薯直接扔进火堆里,用燃烧的麦秆和枯枝将它们覆盖住。
在田野里烤红薯,更有乐趣。我们可以一边烤红薯,一边玩耍。我会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在田野里追逐嬉闹,或者玩捉迷藏的游戏。等到玩累了,红薯也烤熟了。
我们围坐在火堆旁,分享着烤好的红薯。虽然烤出来的红薯,外面会烤焦,甚至烤煳,但我们依然吃得津津有味。那时候的快乐,简单而纯粹,就像冬日里暖阳下的一块烤红薯,温暖着我的童年记忆。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年冬天,我和小伙伴们在田野里烤红薯。那天风很大,火堆里的火星被风吹得到处飞舞。一不小心,火星点燃了旁边的麦秆堆,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我们吓得四处逃散,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我心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悔,担心会被大人责骂,更担心这场火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幸好,村里的大人们及时赶到,扑灭了大火。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我们还是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那次经历,让我至今难忘,也让我明白了玩火的危险性。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田野里烤红薯了。但对于烤红薯的渴望,却从未减退。每到冬天,我依然会缠着奶奶,让她在火塘里给我烤红薯。
奶奶总是笑着答应,然后从地窖里拿出几个红薯,洗干净,埋进火塘边的灰堆里。我则会乖乖地坐在火塘边,耐心地等待着红薯的香味从灰堆里慢慢散发出来。
那香甜的味道,不仅温暖了我的童年,也温暖了我的一生。即使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冬日里,火塘边,奶奶慈祥的笑容,以及那香甜的烤红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