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之“美”与“力”
很小的时候，陪伴我们入睡的是寓言故事和童话故事，那里有小兔子、小狐狸、大灰狼和大老虎，有白雪公主、青蛙王子、珍珠姑娘和魔法师，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和美轮美奂的故事插图总能吸引我们缠着父母将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当然，最让我欢喜的无不是故事的结局，我知道故事的结局是美好的，我也欣然接受这份美好，就像我知道，公主一定会嫁给王子，坏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神灵会救助弱小，善良的人会有好运气……这些都是快乐结局，我也喜欢这样的结局，似乎一切本该如此。我爱书，爱读书，随着长大，我翻开越来越多的书，然而读得越多，我越感到疑惑不解。《青铜葵花》里我为葵花和青铜的亲情感动，但是却难以接受葵花最终被迫回到城里的命运；《边城》里我替翠翠与傩送相互喜欢而庆幸，但却难以释怀傩送因为天保的意外身亡而选择独自离开家乡，留下翠翠苦苦等候的结尾；《安娜·卡列尼娜》里我赞叹安娜的敢爱敢恨，觉醒独立，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娜最终走向卧轨自杀的结局……越来越多的书籍，或者说越来越多取材于现实的书籍告诉我，原来悲剧也是故事结局的常态。可是为什么？明明拥有美好的开始，明明延伸向树林的道路有那么多条，被作家赋予鲜活灵魂的故事主人公却仍要走上作家亲自安排的悲剧之路，邪恶仍在，愿景终成空，故事戛然而止……许多的结尾都是如此，带着沉甸甸的思索，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读到了尼采的《悲剧的诞生》，从中我窥探到了悲剧的“美”与“力”。
尼采说：“悲剧的主题是人类的智慧和勇气如何应对痛苦、忧虑和死亡。”悲剧，绝不单单是故事主人公的个体经历，它展现的更是人类作为群体在众多生命历程中都可能遇见的矛盾与困境，即便当下没有遇见，许多人在之后也依然避不开命运的编排，而尼采还说过：“尽管现象千变万化，但在事物的根本处，生命却是牢不可破、强大而快乐的。”《活着》里的福贵是好的，是坏的，是真假难辨的，尽管他的亲人在一个又一个的逝去，但是他却活着，依然活着，他痛苦的经历了生命的消逝，却也在痛苦中挣扎、怒喊、迷惘、接受与释怀，他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在书中，我们都能清楚地看见福贵的坚韧，感知到福贵在黑暗中向上延伸的生命张力。他生儿育女，他在战场上拼命存活，他不断劳作，他在夕阳下和牛一起耕地……小说的悲剧结尾，是作家对生命塑造的一种美学，悲剧以告诫之手向我们真实的展现以现实为蓝本的故事原貌，虽然残酷，但是却无比珍贵且清醒，而也正是在悲剧中，我们更能被故事中的“他/她”所触动，更能明白鲁迅先生所说的：“悲剧就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虽然“悲”，但是悲剧却能展现出喜剧无可替代的价值，悲剧不是无病呻吟，它是人类意志与苦难抗争的写照，也许从表面来看，人们失败了，但是故事即现实中永远不缺乏向苦难发起挑战的人。
“人类的命运和自有的挑战相互矛盾，但是正是这种矛盾才是悲剧的灵魂。”我们不是喜欢悲剧，而是无畏悲剧，因为悲剧中的“美”与“力”正是人类强大且伟大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