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一棵百年老柳
站在塬畔上
守着村庄的故事
孤独让其枝繁叶茂
沧桑让人间的过往
成为一个人
在村庄蔓延的根系
老宅换成新居
窑洞被往事尘封
一些脚印
已无迹可寻时
尚有这棵老树
让我辨别光阴的方向
和多年前梦的颜色
时间栖息在鸟巢中
存放着童年的欢笑
中年的跋涉
某一天我留给世间的遗言
也将挂在这棵
孤独的老树上
每一缕风吹过
都会喊出一个人
在世上的证词
故园成为一首诗的意境
布谷鸟低吟
用千万次的呼唤
种植山高水远
旋黄旋割鸟儿在麦黄之前
唱着千年不变的风雅颂辞
金色的麦芒
已伸不到更远的地方
故园已变成一首诗的意境
麻雀念旧 犬吠忧心
一束麦穗上写着我的小名
早已褪色 野草疯长
高过了麦子的守望
经年后 我依然记得
我欠村庄一捆麦子
而今在故园
由一群麻雀诵经
偿还我为一座山村许下的心愿
那抹人间烟火
自从老旧院落推倒、复垦
乡情变得支离破碎
故园回到一片庄稼地的空茫中
青青的禾苗
整齐的行列
延伸不到时间的那一端
那座山庙孤零零的
守在原地
维持着故人的虔诚
站在风中回忆往事
神龛的等待里
是一声声布谷鸟
渺渺袅袅的回声
一棵老树守在候地
只供岁月作频频回头的标记
时不时有麻雀落在枝头
张望一会儿
然后齐刷刷飞向远方
一顶老草帽 流浪于旧时风中
在树下徘徊了好久
然后不知去向
那座梦中进进出出的老院落
生长于草木庄稼深处
在乡愁中虚设成景
而那一段缱绻的人间烟火
在草枯草荣中
渐渐下落不明
光阴逐渐虚设
一座老去的村庄
逐渐被一个人用乡愁掏空
鸟鸣清脆 草木愈发葳蕤
一些人和事 都已被时间淹没
回家的路
要靠一行长诗
虚构在野草萋萋中
方可走入 新情旧梦
破败的柴门
在四季的风出入中
虚设故人从远方归来
卅年前存放在院落中的童话
早已从壑口的院墙上溜走
在一棵沧桑的老树下
细数春花秋月
我恰似早已不再的故人
被一群鸟儿
围拢、欢噪着
告诉故地往事
诗意喂养老去的村庄
野草萋萋 我的老宅院
人去屋空之后
成为我歌 我颂 我念的
一部《诗经》
岁月被草木荒芜
那一眼眼窑洞
始终没有坍塌
象卅年前山村里生长的风骨
而我心藏那一只只洞天的眼睛
行走尘世
在江湖上退退进进
窑洞里升出的日月
从未落下
我用一颗草木之心
不断重生
一只布谷鸟能够唤醒
所有陈旧的梦
一群麻雀
岁岁在春天的老宅里守候
那棵老树又在发芽中
展开山村的故事
蝉吟中的旧时光
断断续续的蝉吟
为初秋作序
这里已走失许多
渺远的时光
天蓝得决绝
云白得孤独
苍茫的山野中
草木庄稼
掩盖了归时的村路
我已走失故园
脚下的荒草
已不再为我让路
那棵独孤的老树
只是清风白云
和久久守望山村的鸟儿
广阔的江湖 村庄寂静
只有蝉吟拨响村庄那根细弦
唤我小名的人儿 早已隐身
此时站在云端望我
已无力为我打开院门
锈蚀的柴门中
惟蜘蛛结绳记事
象我纸上的江湖
丝丝缕缕 山高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