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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农垦集团 - 《广西农垦报》

怀 念 母 亲

作者:□  集团农事与科技部  范志明    
2024-09-25    

作者描述了自己怀念母亲的回忆录,描述了母亲的坚强、心灵手巧和善良。尽管他离家在外工作生活,但他仍无法摆脱对母亲的思念,以及没有机会陪母亲享福的遗憾。这篇文章也展示了作者对母亲的感激和爱。

像许多人一样,每当我遇到麻烦或者困难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喊一声,“我的妈呀!”小的时候离不开母亲,母亲是我们的依靠;长大后离开了母亲,母亲是我们的思念。母亲,承载了我们对家乡和亲人永远的牵挂和心灵寄托。

我的母亲已经离开20年了,但她给我留下了永远抹不掉的记忆和美好。多少次拿起笔又不知道从何写起,因为一想起她,我的心中永远是波涛汹涌,既快乐又沉重,既单纯又丰富,纵有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着笔……时光流逝,不知不觉地我也开始慢慢变老,时常想起母亲,但她在我的印象里似乎永远定格在50岁左右。记得那时候,哥哥随父亲在外工作,姐姐已出嫁,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出生时母亲已经44岁,我们在老家农村相依为命。20世纪70年代,关中农村同全国其他地方一样,实行人民公社制度,农村以大队为农业生产单位,土地分到各生产小队,按季节和农作物长势情况,由各生产队队长统一安排农民下地干活,大家参加集体劳动,实行劳动记工分制度,男劳力全天干活计10个劳动工分,妇女全天干活只计8个劳动工分。母亲那时参加生产队劳动,因为年龄原因,干同样的活只能计6个工分,到年底按劳分配粮食时,我们家的劳动工分达不到生产队的人均标准,只能将父亲寄回家的钱一点点积攒起来,去购买劳动工分,因为只有补足劳动工分,才能分配集体的粮食等农作物,那时候母亲和我仅能勉强吃饱肚子。

20世纪80年代初,全国改革开放从农村开始,各地都在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将集体土地分配到农户,其目的是充分调动各家各户的劳动积极性,让农民不但可以吃饱肚子,还可以通过劳动致富。但我们家只有两个人,一老一幼,分到的土地不多,又缺乏劳动力,当时的日子过得确实更加艰难了。别人家人多地多,甚至可以养头牛干活,我和母亲却必须样样自己干。那时我才10岁左右,家里主要靠母亲干农活,她既要干农活还要照顾我上学做饭;青黄不接时,主粮不够杂粮补,只能吃些玉米面锅塌塌填饱肚子,那滋味永远忘不掉。

记得母亲刚50出头时,头发就全白了。有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天都快黑了,母亲却不在家,我到处打听她的下落,最后问到隔壁邻居的一位婆婆,她才告诉我:“天乍黑时,你妈妈似乎是扛着一把铁锨到地里干活去了。”那时农村玉米的夏灌、秋灌和小麦的冬灌、春灌都是最重要的农活,灌溉时每家每户都要在自家地头等着放水,如果谁家没人看守,水头错过自家田地就非常麻烦。于是我先回家一边做作业一边等,一个人又害怕又不敢乱跑,这一等不要紧,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看见母亲时已是后半夜。过了没几天,隔壁邻居一位大婶见到我和母亲时回忆道,“那晚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子,挽起裤腿,打着赤脚,借着月色,大半夜站在庄稼地里灌溉引水,真让人心酸。”母亲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据她说年轻时扎花刺绣手艺非常好,由于经常熬夜干活,用眼过度,导致年龄不大时眼睛就老花了,后来做缝纫活时经常要让我帮她穿针引线。另外,我还记得母亲还有剪纸和画画的“绝活”,剪个双喜字、老虎、狮子滚绣球和牡丹花之类,手到擒来。关键是她能想到什么就画什么,画好以后就能剪出来,作品非常形象逼真,到现在家里还存有她的剪纸样本。而且她性格耿直,性情豁达,最爱帮助人。村上不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她都会上门帮人家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譬如帮要出嫁的姑娘开脸,帮人家剪纸,打理一些家务活,并在人家遇到一些难事时出出主意想想办法等。

母亲非常重视我们的学习。小时候家里经济拮据,可无论多么困难,她始终坚持让我们读书。母亲之所以能支撑我们读书学习,是因为她有个“鸡屁股银行”。家中饲养的几只母鸡下了蛋,母亲从不舍得自己吃,而是积攒着拿到集市上卖钱,这也是家里日常开支的主要来源,包括我每学期2元的报名费都是用这些鸡蛋换来的。仅仅依靠这些微不足道的积累,母亲省吃俭用,支持着姐姐读到高中毕业,哥哥和我都上了大学。母亲虽然只上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扫盲班,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她不仅能熟背《三字经》《道德经》和一些古诗,而且重视我们的日常功课,我们只有完成作业后,才能玩耍。另外,她还非常关心我堂兄弟们的读书上学情况,记得在刚刚恢复高考的1977年,我们大家庭就有3个孩子参加高考,那时她经常问长问短,考前关心他们身体、叮嘱多补充点营养,考后她一边焦急地等待结果,一边给大家信心,考试结果似乎成为她心中最重要的事。后来我们大家庭3位兄弟都很争气,当年全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一度被当地乡亲传为佳话,成为我们全家和全村人的骄傲。

母亲对故土始终饱含深情。她年轻时当过我们村上的妇女队长,非常热心公益,还爱说公道话,在村民中有较高的威信。她60岁时,农转非随父亲从关中迁往陕南,她从内心对范家村也有一些难以割舍,她17岁就来到范家村,生活了40多年,与家族里的长辈、同辈和晚辈人,以及与村上的老姐妹们关系都相处得非常友好和谐。临别时,家中的爷爷婆婆和村里的街坊邻居都依依不舍,母亲和他们许多人道别时还掉了眼泪。即使到了陕南后,她还经常牵挂着他们,关心着老家的一点点变化,只要有老家来人或者听到老家一些消息,她都会想起过去的一件件旧事,问起一个个亲朋好友。母亲甚至一直在说,待她终老了以后,一定要回到老家安葬。不过,到了去世的前几年,她又说不要给孩子们和家里人以及村里人增添麻烦了,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

母亲始终为别人着想,一辈子为范家大家庭和我们子女操碎了心。母亲的去世来得非常突然,让人非常伤心。那是2004年9月一个周五的下午,她已为我们全家做好了晚饭,我和爱人刚刚下班回家,就让她休息一下,等我们再准备点下饭菜后就吃饭,结果她到客厅坐下休息时,突发脑梗而摔倒,后来一直昏迷不醒,待120救护车接送到医院后,抢救了一天一夜,一直未见效果。直到入院的第二天下午,我在病床边帮她擦拭身体时,突然发现她苏醒了,看到她眼睛微睁,满含热泪,说不出话来,我忙道:“妈,您终于醒啦!现在您住在医院了,不要着急。”只见她轻轻地用手抚摸了我的胳膊几下后,又静静地闭上双眼,从此我再也没能叫醒她……她没有痛苦,没有给任何人增添一点点麻烦,就这样悄悄地走了,永远地离我们而去。每每想到这些,就禁不住泪流满面。

母亲的离世让我非常难过。有时夜里一醒来就感觉她还在家中,眼睛一闭上就看到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在闪现,让我更加悲伤。正在我情绪低沉的时候,正好有机遇让我换个环境,于是我离开家,一路向南,来到祖国南疆的广西发展。转瞬之间,我们一家人已经定居南宁快20年了,工作生活都好,平安顺利,现在也将90多岁的老父亲接过来和我们团聚,一家人三代同堂,其乐融融。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仍然常常想到母亲,她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却从来没有机会享清福,我们也从没有带她到全国各地走走看看,再也不可能陪着她一起慢慢变老,这些将成为我们终生的遗憾。

值此母亲去世20周年之际撰写此文,表达对母亲永远的怀念和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