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日的余韵在微凉的风中缓慢消散,我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它的三两声歌唱了。用十分之九的生命习惯黑暗,却又选择穿越长长的甬道去遇见天光,它像流星一般走过某个季节也走过它短暂的一生。而何其有幸,我见证了它的绽放,记得它热烈的一切。
我与蝉的相遇,如一滴水落入无垠的海,短暂而深刻,却在浩瀚中寻不到痕迹。初见它时,它被困在那一隅小小的圆圆的笼子里,只完整地盛得下小小的身子,四肢都显得有些冗余。我以为它会拼命挣扎,可没有,或许它知道这是徒劳的。我提着笼子将它放在阳台,走过那一段短短的路时,手中似掌握着谁的命运,忽然,我有些落寞地听它扯着那嘶哑的喉咙歌唱了。
曾经的我其实一度讨厌这不绝的蝉鸣,在那样闷热的夏里,怎生叫得如此欢欣?满城嘈杂,惟蝉欢喜。我恨蝉的欢喜与乐观,心烦意乱的夏风中,在它的面前,我的烦恼显得有些可笑。可了解过才知道,它是经历过多么漫长的跋涉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对它们有了全新的认识。
幼蝉先是在黑暗的土壤下熬过五年的成长期,经历蛰伏。然后在一个夏日的雨后破土而出,来到地面。而此时,生命的旅途已逼近终点。数小时的蜕变,也许决定着它多年隐忍的成败。它面临生与死的考验:人类的捕杀,蝉壳的坚硬……成功伸张翅膀,它便拥有绿树与蓝天;失败,五年心血便付之东流,终在一声声哀鸣中悲惨地逝去。我不该厌恶它歌中的烦吵浮夸,因为它蛰伏五年,现在忽然穿起漂亮的衣服,长起与飞鸟匹敌的翅膀,在日光中沐浴着那种钹的声音高到足以歌颂它的快乐。清晨它歌颂日出,傍晚它吟唱日落的诗。
但蝉的快乐从不是单纯的,它是蜕皮之痛,穿不透夏日的悠扬,也是数日喜悦的向死而生。但蝉咽下一切,在每一个烦闷的日子里歌唱夏日的序曲。
如今,秋意渐浓,夏日早已悄悄从它的身体中流走,但蝉永远活在了那个夏天。我不由想起我们芸芸众生,浮生若梦,百年之后亦是一堆尘土,这有尽的生命长河,它的意义是什么?我们能否像蝉般自在无畏,唱出自己生命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