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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大学 - 《吉林大学报》

哑巴

作者:许瀚浩    
2024-09-06     浏览(56)     (0)

本文描述了作者在毕业前夕与学校对面小车摊的哑巴互动,作者感慨哑巴的世界比夜路更加寂静,哑巴渴望有人出现,作者对哑巴的记忆却很狭隘。

法院在学校的对面,法院旁边有辆小车。车上红底白字刷着四个大字:煎饼果子。下面又注释上一句:聋哑人。

为什么对聋哑人要单称哑巴呢?没人知道。这个称呼像是习惯一样,在每一届学生里面都不约而同地生长出来,习惯到连 “哑巴”本身不尊重的意味都被无视了。 “哑巴”跟着哑巴,在街角的那辆小车上,被摊进无数的煎饼里。

回家的路也从那个街角开始。每次放月假我都会在那里,在来往的车流中寻找那辆也在寻找我的车。喇叭声和呼喊声充斥着放学的街道,哑巴听不到。路过的人不会在乎自己的声音被谁听到,就像哑巴也不知道自己铁板上的嗞啦声和风声搅在一起传入旁边等车的孩子耳朵里,比他手中的蛋液搅得还匀。孩子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等到了找他回家的人,他在孩子不知道的时候收起了自己的小车回家———去找等他回家的人。

学校贴吧里有个七年前的贴子,提议大家学下 “谢谢”的手语,还贴心地附上了教程:大拇指弯曲两下,另外四指自然握住。能想起这个贴子是因为有次回家时,一个阿姨熟练地用着手语和哑巴交流。后来我仔细回想,我从没见过哑巴像那天那样开心。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当我一个人走在一条甚至没有路灯的路上时,我突然想起那一天。他的世界比那条夜路更加寂静。他一定比我更渴望能有个人出现吧。

高考前一天学校自由活动,和朋友出去溜达很久。没吃晚饭,就想起了煎饼摊。哑巴还在那里摊他的煎饼。他不知道再过几天,很多喊他哑巴的人就走了,然后再过几天,就又会来很多人,继续喊他哑巴。哑巴只是觉得,今天学生有点多,平时这个时候不下课的。天色阴着,我突然意识到,这辆小车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老板,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我很努力地回想 “谢谢”的手语,大拇指伸出来,却卡在了那里,想不起来后续。哑巴看了看我,可能以为我在点赞,冲我笑了笑,也伸出了拇指。

后来的故事里没了哑巴。我总是活得很狭隘,顾不得记住太多人太多事,也顾不得为哑巴记住怎么用手语说 “谢谢”。

哑巴风雨无阻地守着那辆小车,等着下一张煎饼摊开时,会不会也在期待着有人伸出拇指,弯曲两下,另外四指握住呢?(作者系生物与农业工程学院2023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