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血污的指尖颤抖地抚上绣面,一抹嫣红猛然绽开,细密的丝线此刻却似银针一样扎得她生疼。离别的剧痛像是迟来的刀刃,钻进肺腑,一寸一寸地侵蚀着她的血肉。她再也遏制不住,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眸中滚落,眼底瞬间被痛楚染成一片骇人的血红,平日最爱微笑的嘴唇此时已颤抖地不成样子,细碎的呜咽此刻方跌跌撞撞地从喉咙中闯出,撞碎寂静的夜色,将往事碎成一地零落的星光。“轰——”巨大的声响将她从悲痛中狠狠地抽离,如雷声般炸响,震得天地变了颜色。
“快,将伤员向后方转移!”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大家随即迅速转移阵地。
医务兵们训练有素,须臾间便已基本转移完毕,只余几位腿脚受伤的伤员,再有一次便可成功脱险,可敌人的炮火已攻上山坡。
来不及了。而今之计,只有引燃房前不到百米的灌木丛以及后方余下的炸药,方能阻挡敌人片刻。思及此,她没有半分犹豫,只身闯入这连天炮火。
“小雨!快回来!”见她突然远去的身影,同伴眦目欲裂,有些绝望地嘶吼。
“护送伤员,是我们医务兵的职责!”她没有回头,语气中是一种赴死的决绝,“我来掩护,快走!”
又是一声巨响,双耳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她已听不见同伴在嘶喊着什么,眼前的景象也渐渐迷离。
冲天火光将天边映成苍茫的红,烈烈火光里,她浅浅地笑了,眸中倒映着的跳动的火光,好似不再是战火纷飞,是万家灯火焕新天地。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看到朗朗晴空,红旗迎风招展,那样鲜艳的红;她看到四海清平,人人公允,山河已焕新颜;他看到杨二哥凯旋,牵着嫂嫂的手,侄儿第一次开口唤他父亲……她看到了哥。
春生安静地坐在那颗木棉树下,曾经长不出的新芽此刻已是高挺笔直的大树,满树焰火般炽烈的木棉花在风中轻轻舞蹈。似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他缓缓抬眸,欣慰地浅笑。那一抹笑,恰似骄阳,万物春光。
“花会开,雨会停,冬天会过去。”春天总会来的。雨水不止一滴,春天也不止一年。又一场细雨时,轻风携雨落,遥望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