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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 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院报

聆听和安慰也是一种责任

2024-07-31     浏览(41)     (0)

本文讲述了作者在手术室经历的一次急诊手术,并遇到一个失去母亲的男孩。作者在聆听和安慰男孩的过程中,体会到护理工作者的责任。

“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啊!”

“啊?那为什么您会是我的妈妈呀?”“因为我选择了做你的妈妈。”

五岁的女儿开心地拉着我的手说道:“妈妈,谢谢您选择了当我的妈妈,我觉得我真的很幸福。”她一脸的天真,娇宠地依偎在我身旁。望着女儿肉嘟嘟的小脸颊,我的内心忽然痛了一下,我又想起了那个男孩,不知他现在是否过得还好……

时间追溯到2015年冬天的一个子夜。那晚我们刚忙完一轮手术正准备回值班房休息,值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你好,是手术室吗?我们有一台剖腹探查急诊手术,患者情况很不好,已经出现感染性休克,请立即做好术前准备!”

很快,这名急诊患者通过绿色通道从急诊科直接被送到了手术室。我在等候区接到患者后,正准备将患者推入手术间,即将自动关闭的手术大门后传来一句弱弱的声音:“姐姐,我爸爸会好起来吗?”我顺着声音望过去,迅速地踩住了即将关闭的手术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弱娇小、衣着简朴的男孩。

“就你一个家人来了吗?”我快速反问道。

“是的……哦不,还有我大伯,他交费去了。”他吞吞吐吐道,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你的妈妈呢?她怎么没来?”因患者病情紧急,我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

“我没有妈妈。”男孩语气突然冰冷起来。我……

“好吧,先不和你多说了,别担心,你爸爸会好起来的,等我们好消息!”病情紧急容不得我与他细谈,短短几句安慰和鼓励后我便转身急忙把患者送入了手术间。

此患者,姓张,因剧烈腹痛半天就诊于永州蓝山县某诊所,经输液治疗后返回家中观察,次日疼痛症状未缓解,并停止肛门排气排便,在家中已经躺了两天一夜的他因疼痛难忍拨通了身边唯一的亲人——哥哥的电话,在哥哥的帮助下入永州市蓝山县人民医院继续就诊,当时患者已经出现了休克前期症状,该院建议家属将患者立即转我院行手术治疗。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患者暂时平安送入我院手术室。

短短的十几分钟,麻醉医生、巡回护士紧密配合,迅速建立了静脉通道,完成了麻醉插管、洗手、消毒、铺巾、穿手术衣、点数唱对等工作。一切准备就绪,无影灯下划出了一道鲜红的腹部正中切口,腹壁被逐层切开,直观下的肠管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血液循环极差,异常的肠排列,凌乱的粘连带将肠管绕了一圈又一圈,经过部分粘连分离后,主刀医生将肠管小心翼翼捋出腹腔外,准备寻找剩余正常肠管,眼看被拖出的肠管越来越多,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主刀医生手中……“不好,小肠已全部坏死。”经过再次腹腔检查,结合患者病情,医生建议家属放弃治疗。

十二月的夜,静谧的光,冰冷的手术器械,被冻结的瞬间……半小时前还大脑紧绷的我,好像突然有一盆冰冷的水从头浇到脚,冷得我心在发抖。男孩的那句“我没有妈妈”不停在我脑海里回响,我呆站在手术器械台旁,手无足措,怎么办?我该怎么兑现先对那孩子许下的承诺?半小时后,协助医生缝合了伤口,擦净切口周边血迹,我脱下了手术衣,有一种从未感觉过的空虚和无力感穿透身体。拖着疲惫的步伐我打开了手术室大门,看见那男孩依靠在等候区的墙壁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嘿,孩子,你还好吗?”我小声地打招呼。“还好。”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来吧,告诉姐姐,你的妈妈去哪了?”

男孩终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幕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看着他,我强忍着泪水,将右手搭在他的左肩,安静地看着他哭泣,直到他渐渐地开始与我述说他的父亲和母亲……

他生活在永州市蓝山县一个比较偏远的小山村。五年前,他和其他孩子一样还在上着小学,也就是在那一年,父亲被确诊为肠癌并进行了手术治疗,癌症对于农村家庭来说是个天大的事。自那以后,母亲就开始经常与父亲争吵,昂贵的医疗费用对家庭造成了不堪重负的压力,第二年,母亲义无反顾离开了这个家,也离开了他,从此后杳无音信。大伯年事已高,家庭条件也不好,无法负担两个家庭的开销。在那个小村庄,他与父亲相依为命,小小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楚,他变得叛逆、敏感、厌学,在父亲的督促下他勉强上完了小学,后来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父亲一年中总有那么几次腹痛不适,都是选择去附近小诊所输液治疗,稍有缓解就回家去了。为了生计,父亲继续干着农活,时光就在这不温不火中度过了好几个年头。十四岁那一年的一天,他突然看见父亲两鬓斑白,满脸沧桑,十分痛心,于是决定外出打工,为父亲分担一点家庭开支。父亲不同意,甚至认为他是叛逆。但他不顾父亲的反对,背上行李外出打工去了。

他含着泪继续说道:“我外出打工已一年多了,今天上午父亲突然给我打电话,他说儿啊,我不太舒服,你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吧。下午我接到大伯的电话,叫我赶紧回来,而当我见到父亲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和我说话了……”

“那是我与父亲的最后一次通话,父亲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儿啊!’”他早已泣不成声。

父亲就像是他最后一根精神支柱,现在倾然倒下去了!我也失去过至亲的人,正因为我懂得那种痛,我才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说他不善于言辞,但此刻的他说出了这些年从未和人谈及的所有痛苦。那一刻我多想变成他那个夜思梦想又爱又恨的妈妈,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知道你还是很爱妈妈的,父亲的事办好后就去找她吧,给彼此一个机会,如不是万不得已,天底下没有不要孩子的妈妈。”

他擦干了眼泪,没有回答我的话。我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去找她,但我觉得他会去,一定会。

冬季凌晨五点的天空依然很黑,忙了一个晚上,困意自然很浓。闭上眼睛满满都是男孩那张瘦弱的面孔,虽困,却难以入睡。我想,作为一名护理工作者,除了用专业知识服务于患者之外,还应懂得去聆听和安慰。其实,聆听和安慰也是我们的一种责任。

(刘琳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