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浓墨一样的天上,连一弯月牙、一丝星光都不曾出现。偶尔有一颗流星带着凉意从夜空中划过,炽白的光亮又是那般凄凉惨然。风,是子夜时分刮起来的,开始还带着几分温柔,丝丝缕缕的,漫动着柳梢、树叶,到后来便愈发迅猛强劲起来,拧着劲的风势,几乎有着野牛一样的凶蛮,在学生街里的每一条街道上漫卷着,奔突着……
窗外的风,依旧刮着,卷浮起的砂粒,直拍拍地打在窗纸上,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窗内,烛火是那般微弱,时不时泛起点点火花,一个熟悉的身影或隐或现在我眼前闪过。
起了身拾起那拖鞋,就像拾起那琐碎的心绪,然后伫立在那受不到光线爱抚的灰白色的宿舍中,将目光凝固在那一簇微弱的烛光中,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整间屋子里,飘荡着轻轻的鼾声,我翻着日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那一吸一顿、颇为清晰的抽泣声。
宿舍里暗得有些凄迷,看不见日记本上的字,只是翻开了回忆:
1992年冬季,伴随着那一声痛苦的呻吟,我脱离了母亲的子宫,呱呱坠地。襁褓中的我,吮吸着母亲的乳头,一摁一拉,享受着成长的快乐。母亲那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干扰着我吮吸过程的快乐,我用哭声捍卫了我享受的权利也用哭声夺走了母亲 18年来的长发。
渐渐地,我挣脱了襁褓的束缚,开始学走路。母亲在一旁牵着手,抱着身,拉着背,使得我没有被前方的路绊倒。但在父亲严厉的斥责下,母亲狠下心让我独自一人一摇一摆往前走。每一次的摔倒,每一次的哭喊,都唤回了母亲的呵护。当母亲用手将那半截短发勾到耳旁时,眼里流露出的是那般的不舍与疼痛。
当我懂得记事的时候,母亲领着我跨进了幼儿园门槛,望一张张陌生的脸庞,我哭闹着回家,母亲挣开了我的手,缓缓地关上了幼儿园的铁门。那时不时回头的身影,那注视的眼神,那轻飘的短发,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底。每当放学,那个熟悉的身影倚立在校门旁,等待着我投去的怀抱,从家到校门口,一路有妈妈的陪伴,那路很短很短。
时光就这样以它固有的神秘和请勿质疑的权威在我身边释释走过,只留下一个惊慌失措的我在它身后徒劳的拾起那片片脚印。步入高三,那热火朝天的备战,使我增添了几分疲惫,或放弃,或坚持,矛盾地困扰于我的脑海。每每回家,母亲准备的美味佳肴,激起了我狼吞虎咽的欲望。
那一次,在车站;那一刻,定格在我的脑海。母亲为了帮我挤一个座位,与一个大妈唇枪舌战,大妈粗鲁地揪着母亲的头发,撕打一番。我坐立不安,但母亲大声请求司机叔叔赶紧把车开走,不要耽误了我进校的时间。中巴车缓慢地行驶着,我回头追寻着母亲的背影,那瘦小的身躯,那凌乱的头发,那再见的手势,定格在了我的脑海。
……
又是一年母亲节,扬起纤细的手指,遮起阳光细数那三百六十五日生命轮回的痕迹,翻开书页,寻找那可以收藏起零落红尘花瓣的偏僻角落,想定格她上一个冬日还未收拾起的明媚笑脸以及那秀发柔美的倩影。
遗憾的是,克拉蒂斯女神提着裙角,动起时光的沙漏,让光阴在汨汨的流沙中逝去。无情的岁月,化作一把尖锐的刻刀,在母亲那端庄秀丽的脸庞上,一刀又一刀深深地刻下。皱纹爬满了母亲的额角,循着岁月的沟壑,那一头乌黑的青丝已变成白发……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情。母亲节将至,祝愿母亲以及天下的妈妈:节日快乐!越来越年轻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