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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恩大学 - 《仰恩大学报》

身后大风追,乃至身前无尽路

作者:□  2021级汉语言文学  李雅珍    
2024-08-12    

毕竟是一件小事。那日清晨,他推开窗户,看着初夏的微风曳动蓬蓬茂密的树叶,摇晃老老少少的绿。

回到电脑前,消息提示音此消彼长,明明是薄夏,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却让他有一种误入酷暑炙热阳光下的错觉,刺眼而又无可奈何,短短几句话否定了他的努力,通宵熬出的方案被完完整整打回来。

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里藏着一只略显兴奋的蝉,叫得他心烦意乱,于是他合上笔记本电脑,决定出去走走。

他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浸沉在方案被退的失落之中,这些天修改方案的一幕半景,交叠杂错,忽明忽灭,欲显又隐。

偶然间,他抬头看见一间奇异的商店,牌匾上写着“回忆收集馆”。按捺不住好奇,他走了进去,里面陈列着形形色色关于记忆的物品,他环视周围,回忆如疾风不断向他吹来,暂时带走了失落,也带来了如烟往事。

他戴起一副耳机,时光的表盘拨回到高三那年。那是个平常的晚自习,如果要说那天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落日格外鲜润明媚,刚刚结束连轴转的月考,老师布置的作业比往常少。他从家里偷偷带 MP4去教室听歌,和同桌兴致勃勃分享美妙的音乐,畅聊天南海北,宣告着声势浩大的誓言。

他来到一张木桌前,凑近一闻,熟悉的味道在他鼻尖萦绕,顺着气味的引线,他回到童年院落里,儿时家人温馨的情景立即回到心版,重新显影。晚间饭菜的香味浓郁,充斥着整个村落,家家户户烟囱的最后一缕炊烟渐渐消散,家人闲坐的画面清晰如绘。

这间神奇的展馆让他在回忆的温馨中渐渐从迷茫无助的状态下抽离出来。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建有一间记忆储藏馆去收集年轻时候那些热烈如雨点的脚印,去谱下疯癫时乱吐的音符,也去存盘日常生活的只言片语,断简残篇。

只是当他走进一个透明展柜前,里面空无一物,不明就里间他只感受到一阵微风,夹杂着泥土的芬芳,他努力回忆,却仍无法调动出关于这阵风的感官,遗失的这段记忆如老照片褪色般渐渐模糊。

他失落地走出房间,迎面扑来一阵风,眼前一个小男孩在奔跑。突然,小男孩站住脚跟停了下来,身后跟着的母亲追了上来,略带怒气地批评男孩,“跑这么快很危险的”。小男孩抬头看着母亲,稚嫩的声音说着:“妈妈,我在追风,刚刚那阵风好大,我要追上它。”母亲心平气和问男孩,“孩子,风摸不着,看不见,你怎么追呀?”孩子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地说:“用心追,我能感受到它。”

他听了这话,心里一顿。记忆与风一起飘向远方,往事浮现,那应该是个盛夏的下午,短短的袖口沾了些风的纤维。

他和高三并肩作战的挚友告别,各自奔赴远方,离别之际的交谈提起了那个难忘的晚自习,他们豪言壮志响彻在青春最美好的时光里,送别的低落情绪在回忆过往的种种瞬间中得以抚慰。他挥手告别好友,也在告别那逝去的青春岁月。

身后刮起一阵大风,他大步流星地跑了起来,就像很多年前,儿时的自己一样,在放学回家的悠长的乡间小道上,追赶着虚无缥缈的风。他一直跑,没有停止,直到那火艳艳西沉的落日,在惜别的霞光与渐浓的暮霭里,颓然坠入乱山深处。

回到家中,他打开电脑,电脑不断闪烁,是父母一如往日的关心和同事们嘘寒问暖的消息。

窗外夜凉如水,晚风温柔,吹起窗帘发出阵阵响声。

此刻他思绪万千,想起过去生活的镜头只摄取同事的平步青云,老板失望的表情,昔日好友幸福美满的家庭等等他人喜怒哀乐的大特写,自己的种种一派模糊。他突然意识到生命的深刻不在于听过多少他人的故事而感慨,而是自己亲历的每一场自我救赎。其实他早在很久以前就拉过自己一把,而每年,大风依旧,依旧见证着他的成长。

他再一次打开方案,修修改改到深夜,按下发送键。在一个霓虹灯闪烁、微风轻拂的时刻,他的双眼突然蒙上了泪水,因为听见了时光飞舞的声音,在这种声音中,儿时追风的场景,和好友分享喜悦的瞬间纷至沓来,他触摸到了自己勃勃跳动的脉搏。

身后大风追,乃至身前无尽路。历经艰难事,乃至未来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