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夏,准确地说,是6月25日那天,陈肇元教授离世了。
直到丈夫在朋友圈转发了一条关于陈教授离世的帖子,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丈夫的第三位导师。
于是,我在百度搜索陈教授的简介。陈肇元:中国土木结构工程和防护工程专家,清华大学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
竟然是院士,结婚多年,我浑然不知。
不知道的原因,要么,是我太不关心,要么,是他们太低调。丈夫的硕导是杨庆生教授,博导是隋允康教授,隋教授的恩师是钱伟长先生——新中国力学之父。他们和绝大多数理工学者一样,不爱喧哗。因而我至今依然对他们知之甚少。
对于陈肇元教授的离世,丈夫在朋友圈一句应景的悼词都没有。我不知道,“导师”两个字在丈夫心中到底有多重?但我知道,丈夫博士后出站时,他说过,导师是诚恳邀请他留下来任教的。不知什么原因,丈夫拒绝了。之后的丈夫,横看竖看多少都有些古怪和刻板。例如,穿着方面:
“你的衬衫衣领都烂成这样了,扔了吧!”
“不扔!还能穿。”
“你再穿出去,人家会笑你太寒酸。”
“寒酸怎么了?‘粗食粗恶,一无有择,自少时则然。’”
“你的鞋底烂了,扔了吧!”
“你就知道扔我的东西,这是我读大学的时候买的,跑步要穿。”
“离大学毕业已经过去四分之一个世纪了,没见你跑步!”
“我跑步的时候你没看见!”
“老公,布鞋要换新啦!”
“旧的还没穿烂!”
“穿不烂。”
“那你的意思就是永远都不换新啰!”
“导师换新我再换吧。”
“什么都是导师导师!”
“‘一个学者,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不要一张书桌。’”
又比如,饮食方面:
“吃了大半辈子了,妈妈(婆婆)腌制的柚子皮、萝卜干还没吃厌啊?”
“我就是吃这个长大的。”
“你都老了。”
“没有妈妈的萝卜干,我初中都毕不了业。我们村,初中有26人考上高中,读完高中,只剩5个了,都上了大学。走了的,就是受不了吃萝卜干的人。”
有饮食男女爱苏轼的东坡肉,自然也有理工男爱王安石的“粗食粗恶”的不讲究,他打小就这样,你拿他怎么办呢?无语的次数越多,我就越愿意让印象变成花玻璃。
但不是。生活的一切都不是花玻璃。时间越久,花玻璃上的印记越来越清晰。
我怀疑,这是布衣学者的遗风在作祟,于是,我问丈夫:
“‘一个学者,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不要一张书桌。’是你说的还是你导师说的?”
丈夫诡秘一笑:“你说呢?”
说什么?我懒得去考究了。也许,说这话的学者,只想让别人忽略其名,而在意那张书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