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温州大学 - 《温州大学报》

所谓写作

作者:人文学院 杨显涵    
2024-06-30     浏览(59)     (0)

人为何写作? 又是为了什么而写作?写作是一种抒心中所厄的过程,我们将心中郁结呕出,化为纸上二三言语。 不平则鸣的写作,是最为酣畅,而思如泉涌的写作,它能换得心中一时的宁静。 古往今来,名家文章千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九州生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若遇不平而不鸣,一直忍气吞声,积郁于心,再直言不讳之人,也会因此喑哑,更不会有《周易》《春秋》《离骚》等名篇流传于后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些圣贤正是将心中一腔悲愤,借文章挥洒而出,继而在浊浪滚滚的历史中,荡开一笔。

人为何而写作? 因为“幸福的家庭,有着相同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不幸、不公、不甘诸类的苦难,成为心中之困厄,为了将这些郁结呕出,人们故执笔写作。越是悲恸,越富灵感,越为清醒——从“举世皆浊我独清, 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屈子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谭嗣同之辈,他们是那个时代所独有的清醒者,他们为此感到孤独、迷惘、无力,可仍在苦难中向前试探,借写作将试探的过程、结果记录,他们的手记,使后继者不忘来时路,继续前行。写作,将我们的满腹哲思,现于纸上,供我们日后细琢。 如果说,生命的脚步终有一天会被时间的尘埃掩埋,那么我们就永远不能停下脚步———我们自苦难中醒来,用笔墨丹青,记录着苦难。

写作是一种记录生活点滴的行为,使我们抵抗忘却的伟力。《荒原狼》(黑塞)中认为:“一个人懂得只为瞬间而活,活在当下;懂得友好而仔细欣赏路边的每朵小花;懂得珍惜每个游戏般的小的瞬间价值,那么生活就不能把它怎么样。 ”珍惜当下,我们用眼,见证了世界的盛大——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用耳,听闻了世界的律动——风起风散,潮涨潮退;用心,品味了造物者之无尽藏。 可我们眼前缓缓展现的一切美好,都非永恒。“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一切美好的事物,终有“凋零”的一天。 我们的脑子太大,无法记住美好事物的一分一毫;我们的脑子太小,无法保留此生所见的一切美好。忘却,乃人之常情。相片或许能留下些许时光的印痕,但“这种东西不过是生命的碎壳,纷纷的岁月已经过去,瓜子仁一粒一粒咽了下去,滋味个人知道,留给大众所见,唯有那狼藉的黑白的瓜子壳。 ”(《连环套》张爱玲)这些印痕是浅显而易逝的,在纷扰浮世中,终会归于尘土。 人们在摩挲照片时,妄图重新从瓜子壳中重获瓜子,但实际感受到的,是不断模糊的画面和无言的冰冷。 可文字不一样,“它有着穿透光阴,超乎寻常的力量。 它引领我们,躲避世俗一切的浮躁与喧嚣。 ”(《百年的月光》李娟)因而写作,用文字将过往的美好,如冰晶般串在名为日记的丝线上,随着时光的流逝而不断增长,不断增厚,以暂逃名为忘却的自然诅咒。 相同的文字,在不同的年华被阅读,均有一种温热,却无法言说的滋味涌上心头,试图去唤起记忆深处,被时间的黄沙所掩埋的珍宝。“风传花信,雨濯春尘”,这是文字所具有的力量,也是我们写作的缘由。

写作是一场修行,能使我们暂离庸碌,认识自我。 纪伯伦曾断言:“如果有一天, 你不再寻找爱情,只是去爱;你不再渴望成功,只是去做;你不再追求成长,只是去修行;一切才真正开始。”我们的生活由着不真切的空想和现实日复一日的庸碌杂糅而成,不真切的幻想使我们咬牙坚持着“生活”,而庸碌的谋生又将幻想的华而不实的梦泡刺破,使我们再度狠狠坠向无边的巨渊。就这样,周而复始,我们在一个又一个的莫比尤斯环中,度过一年又一年,一步又一步向着那个众生平等的终焉,不知疲倦地,笃信蹒跚。 而写作,使我们不再为谋生而奔波,而是为谋我而书写。 写作时,如同禅宗的打坐静悟,是一场修行,是一次将心中渴望之物书写的过程——“任你是佯装的咆哮,任你是虚伪的平静,任你掠走过去的一切,一切的过往。 这个世界上有着沉沦的苦痛,亦有着苏醒的欢欣。 ”(《大海》舒婷)我们在生活中,或许有沉沦之时,可我们在写作之中必然保持着清醒。 此时,褪下粉饰后,才是真正的自我。 我们在写作中,不断诘问,不断思考,不断接近真实的自我。 待到反璞归真时,或许此时的我们才会真正顿悟生活的意义, 当然也不再庸碌。 戴尔菲神庙中的四字谶言:“了解自己”,正是写作这一场修行的最终目的,也是同纪伯伦所言,才是一切真正的伊始。“自能生羽翼,何必仰云梯? ”

写作写作,写做写作,实为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