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我同往常一般按掉手机闹钟，按了好几下闹钟却还在响。只得撑着眼皮，想看个究竟。我才想起最近巷子里信号差，手机总是没有网络，时间更新不了导致早起闹钟总是错过，昨天才买了一个打铃的闹钟。掐停了打得起劲的闹铃，我在狭小的租房里简单地洗漱，准备提包出门。余光瞥过鞋架旁的一堆书，顺手将最上面那本《许三观卖血记》塞进包里，这是昨天在跳蚤市场淘到的二手书。
我住的巷子建筑太密集，为了容纳更多建筑，每栋之间几乎只能允许一两辆电动车从容地通过。因为楼太高，一般只有正午时巷子里才会射进光，其余时刻，都是黑压压的。租房时房东说，朝光的房子租金高些。我初中就辍学出来打工了，如今也才19岁，正是阳光的年纪，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光和书。母亲的身体渐渐好转，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勉强不用同之前那般拮据。我呼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两栋高楼之间的裂缝，今天能看见云。
我回忆起包里的那本书，这是我每天走出这个长长的巷子，必做的事情。《许三观卖血记》那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卖血啊！家乡的四叔告诉他：“没有卖过血的人身子骨都不结实。”卖过血，在他们那儿，算是一种生命被认可的标志。不知道是好奇，还是胜心，许三观开始了第一次卖血。许三观靠着卖血，完成了娶妻生子，在饥荒的年代让全家吃上了一顿饱饭，为病重的一乐付医药费，为与他偷情的女工买补品保养身体，为了孩子前途招待二儿子下乡的生产队队长……靠着卖血，度过了生活中的一个又一个的困境和艰难。一袋袋抽走的血，就像生命本身在加速流失一样，把这个男人为这个家庭做出来的牺牲，具体量化。我本想怜悯许三观，但每次卖完血，气氛却又欢快了起来。许三观要去下馆子，点上一盘炒猪肝，悠哉地喝上二两黄酒。
尤其，在那一年荒年，许三观为了给家人“解馋”，用“嘴”给家人炒菜，炒的是色香味俱全，滑稽的让我不禁笑了起来，而后想起母亲也曾在病房摸着我的头，给我用“嘴”炒过菜，眼睛竟不小心渐渐湿润了起来。一道悠长的口哨声将我拉回黑暗的巷，隔壁的大叔刚从房子出来，重重地摔上大铁门，与我打了个照面，又继续悠哉地上工去了。我打消了想要狠狠怜悯许三观的想法，生活的点点滴滴并不是被苦难所填满的，有时由于我们自身的肤浅和经验的局限，对角色的理解或许只有苦难，而生活本身其实常常是每个人的主观感受，并不属于任何其他旁人的看法。
我走出巷子，阳光全部打在我的身上。转头将手中的书递给商贩，和商贩说：“这本书我看完了，能给我换一本吗？”商贩和我很熟，二话不说就让我到旁边随便再挑一本。
穿过环形马路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深邃的巷，熙熙攘攘的狭窄的巷里，好像看到不远处跌跌撞撞跑来的人影。他边跑边哭，毫不顾忌旁人，嘴里喃喃着要是家里再发生大事，他没办法再让家里度过危机了。许玉兰闻声赶来，看着这么大一个人哭的像个小孩，嘴里喃喃骂自己的三个儿子不孝顺……其实是时代抛弃了他，不怪他哭得像小孩。我回眸继续赶路，现在是劳动创造财富的时代，是一个大有希望的时代。
（作者系文学与传媒学院2022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