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耀敏
2024年6月2日
衷心感谢邀请我出席今天的盛会。我热烈祝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经济学院成立经济史学系，这是我国经济史学界和经济思想史学界的一件大事，它必将有效推进我国经济史和经济思想史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工程日益完善，必将有效推进我国经济史和经济思想史教学和研究工作深入发展，必将有效推进我国经济适合经济思想史学科自主知识体系的更快构建。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一直以来都是我国经济史学科教学与科研的重镇。这得益于它拥有赵德馨教授、周秀鸾教授等老一代著名经济史学家和他们的团队，也是赵德馨教授领衔的经济史学者们长期奋斗的结果。赵德馨教授视野宽阔、学养深厚，笔耕不辍、著作等身，是我国经济史学界特别是新中国经济史学研究的一面旗帜，是数十年坚持不懈呼吁高度重视经济史研究的一位铁汉，是我国新中国经济史研究领域的学术领袖。我于40年前陪同南开大学郭士浩教授、辽宁大学张俊华教授从成都经重庆到武汉，受到赵德馨教授、周秀鸾教授的热情接待，至今难以忘怀。我此次专程前来参加经济史学系成立盛典和学术研讨会，就是想借此机会向赵德馨教授、周秀鸾教授致敬，祝二位教授伉俪健康长寿、上不封顶！
借今天这个学术研讨会，我想与大家交流一下我对新中国经济史研究与中国经济学原创性理论二者关系的一些想法。
一、以新中国经济史研究寻求中国经济学原创性理论的突破
大家知道，2022年4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时指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要以中国为观照、以时代为观照，立足中国实际，解决中国问题，不断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推进知识创新、理论创新、方法创新，使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真正屹立于世界学术之林。我以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建设必须是具有中国特色、民族特点、世界胸怀、时代特征的中国自主知识体系，而不是其他什么形式的知识体系。
新中国经济史是建构中国经济学自主知识体系的重要学术园地，是能够发现理论并产生理论的重要基础学科。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新中国75年的经济发展史是20世纪后半期以来世界最重大的现代化运动。仅以我国GDP增长情况来看，2000年超过了10万亿，2012年超过了50万亿，2020年年超过了100万亿，虽然这些数字并不能说明一切问题，但是这样的数字增长从全世界范围来说也是他国无法比拟的。我们正在经历超过世界人口1/5的中国稳步跃居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并开启了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进程。
我们可以自豪地说，经过75年的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已经走出了一条具有典型意义的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强国之路、发展之路、创新之路。中国式现代化必将继续成为21世纪世界性的现代化发展运动，未来30年，将是中国社会发生深刻变化的时期，将是中国经济呈现全面发展的时期，将是中国科技自主创新迸发的时期，将是中国政治展现时代优势的时期。
二、深化新中国经济史的历史研究、理论研究与实践研究
新中国成立75年来，中国从一穷二白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迈向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现代化社会，这是史无前例的历史性巨变。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式的现代化是在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才开始的，大踏步前进则是在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蓬勃开展的。从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开始，中国终于赢得了经济发展和现代化建设的重要战略机遇期。虽然在这个重要战略机遇期内，我们的经济发展历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但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还是牢牢地抓住了这个对于任何国家经济发展来说都是稍纵即逝的难得的重要战略机遇期。
正因为如此，新中国经济史教学和科研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它是构建基于新中国经济建设和经济发展史的中国经济学原创性理论的肥沃土壤。它为全面呈现和深入观察新中国经济发展和现代化建设的成功道路和丰富经验提供了大量的实践案例，它为充分展现中国经济学理论发展与理论创新、理论内涵与理论魅力提供了丰富的思想元素。在新中国经济发展从弱到强的历史发展中，中国共产党创造性地提出并推进了许多重大理论与实践、积累并实施了许多重要经验与做法，这些都是可以总结升华为中国经济学原创性理论的核心理念。例如，总结和提炼新中国经济建设和经济发展不同时期有关社会主义制度建设的伟大实践，将极大地推动有关后发国家选择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实现现代化的理论研究和理论创新。又如，总结和提炼新中国经济建设和经济发展不同时期的发展战略选择和战略规划实施，将极大地推动有关新中国这样的超大型国家经济发展规律与特点的理论研究和理论创新。再如，总结和提炼新中国经济建设和经济发展中坚持不懈实施的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规划（计划）具体实践，将极大地推动有关发展中国家国家经济治理和治理体系的理论研究和理论创新。复如，比较和总结新中国经济发展道路与一般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发展道路的异同，揭示当今世界实现经济发展的多种模式和基本规律，将极大地推动人们对现代化理论和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理论研究和理论创新。此外，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经济如何实现了长达数十年的高速、稳定、协调、安全增长，如何推进并实现发展方式由粗放型发展到高质量发展，如何谋划并稳健实现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如何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等等，蕴含的理论创新与实践创新都是中国经济学原创新理论的重要内涵。这些领域的理论研究和理论创新，都将在很大程度上改写流行的经济学认知和经济学理论。
三、建构丰满生机与活力的新中国经济史的历史叙事和理论阐释
今天，我国经济史学界和经济思想史学界老中青几代学者相聚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我们要以赵德馨教授为学术榜样，一道站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历史高度，根据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时代要求和中国学术体系、学科体系、话语体系的创新要求，加快从新中国经济史研究角度提炼中国经济学原创性理论和自主知识体系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讲好中国稳健发展的故事、中国和平发展的故事、中国开放发展的故事，让新中国经济史扎实的原创性学术成果和原创性学术体系丰富新中国经济发展的叙事体系和理论阐释。
为此，我认为要力争在这样一些方面尽早寻求突破：
一是要努力构建新中国75年经济发展的历史叙事和理论阐释，讲好新中国75年经济发展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最大的难点是如何用中国理论阐释中国实践，用中国实践升华中国理论，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并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新中国经济发展故事及其背后的理论力量和思想力量。我们都知道，美国经济学家罗斯托关于经济发展阶段论的理论就是源自他对美国经济史发展规律的理论概括，新中国75年波澜壮阔的经济发展为我们提供了多么广阔和丰富的理论创新资源啊！要在思想上、理论上、实践上突破西方学术话语设定的中国假说和中国故事，真正实现从中国原创性实践中提炼中国原创性理论，形成中国原创性学术体系。克服自觉不自觉地跟着西方学术界设置的中国议题去思考的陋习，特别是在面对当代中国经济发展的一系列重大理论与实践创新的认识时，防止出现这样或那样的认识偏差和理论偏差。例如，在对待我国提出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共识、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和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文明倡议等重大问题上，西方一些国家政客和学术界与我们之间存在的理论分歧与政治分歧。
二是要努力构建中国共产党领导和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历史叙事和理论阐释，以丰富的理论与实践探索推动基于历史逻辑、实践逻辑、理论逻辑相统一的中国理论经济学的发展。加强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经济建设和现代化建设、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建立与完善的理论阐释，帮助国内外读者认识和了解中国共产党领导经济建设和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制度选择的历史逻辑和理论逻辑。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各项事业的领导核心、是中国经济取得历史巨变的根本原因，这是中国人民和中国国情的必然选择。国际社会纷纷探寻“中国发展奇迹”背后的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产生了许多合理的和不合理的解读。我们新中国经济史领域的学者对中国自己发展道路中的价值理念、制度体系和理论成果最有发言权，要树立高度的中国经济学原创新理论和经济学自主知识体系建设意识，自觉提炼中国经济学原创性理论和构建中国经济学自主知识体系，并用以阐述中国理论、中国学术、中国道路、中国经验。特别是当前西方一些政客大肆渲染“中国经济威胁论”“中国经济崩溃论”“中国经济见顶论”“中国经济离场论”等，这都需要我们新中国经济史学界予以有力的理论回击。
三是要努力构建“说得清、说得好”的新中国经济发展的历史叙事和理论阐释，根据中国经济发展实际加强学理研究和提炼，不仅要克服“有理说不清”的问题，更要实现有“理”说得清、说得好的目的。这里的“理”既包括我国根据中国实际推动实现历史性巨变的规律和道理，也包括我国根据中国实践升华提炼的真理和理论。近些年来我总是这样提醒自己：历史是不断裂的事实，要通过新中国经济史学术成果让人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和了解新中国取得重大经济成就的世界意义；历史是不断裂的讲述，要通过那些能够打动我们的经济发展事例让新中国经济发展的“奇迹”真正活起来；历史是不断裂的记忆，要把新中国经济发展的成功经验、历史规律和伟大实践通过学术转化为青年一代的集体记忆。新中国经济史教学与科研就是既不让这段精彩的经济发展史埋藏在浩繁的文献档案中，也不让这段精彩的经济发展史淹没在喧嚣的动荡世界中。
四是要努力构建中国经济建设和经济发展历史的连续性和创新性的历史叙事和理论阐释，更加关注新中国经济发展不同时期和特殊时间节点的重大理论突破与重大实践创新。在整体回顾和深入研究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三个历史时期的经济发展时，我们更加深刻感受到三个时期的紧密历史联系和经济递进关系，无论在发展进程中出现过多少曲折和挫折，新中国经济发展的前进方向和历史趋势是没有改变的。我们新中国经济史学研究要正确处理好三个历史时期的相互关系，正确处理好经济发展进程中曲折挫折和前进方向的相互关系，正确处理好经济发展进程中阶段特征与历史趋势的相互关系，深刻理解新中国成立75年来中国经济发展是前后相连、一脉相承的，是紧密相连、密不可分的。
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进程势必需要充分展现中国原创性学术体系的“后发优势”。较之于现有的西方学术体系，中国原创性学术体系应是创新性的而不仅仅是因循性的，应该是建设性的而不仅仅是批判性的，应该是超越性的而不仅仅是照搬性的，应该是理论性的而不仅仅是经验性的，应该是体系性的而不仅仅是碎片性的。让我们共同努力，从当代中国经济发展的原创性实践中提炼丰富的原创性理论，以丰富的原创性理论构建中国的原创性学术体系。
最后，我愿借用赵德馨教授在《铜牛》一诗中的“勤耕亲众庶，秉性远王侯”、“浑身金铸就，强项不低头”诗句与大家共勉。对于经济史学和经济思想史学工作者来说，就是要发扬这种精神，这既是一种顽强的实践精神，也是一种崇高的科学精神。
（作者系著名经济史学家、中国人民大学原副校长，本文系作者在经济史学理论与学科建设学术研讨会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经济史学系成立仪式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