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着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下千年不烂”,这便是新疆特有树种胡杨,当地人称之为“神树”。偶然从书籍里看到,新疆面积最大的胡杨树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南部,便瞅准机会,欣然前往。
清一色的胡杨,远远望去恰似哈萨克人一顶欲盖苍穹的绿色毡房。铁干峥嵘,虬枝相绕,或直立或偃蹇,或瘦骨伶仃或丰肌胖体,遮天蔽日,好不气派。
那层层叠叠的桃形绿叶,就像页页书画描述了胡杨的今古历程。
“蓦看银杏势参天,阅尽沧桑不计年”,俨然一派古荒气象。它饱尝了千百万年的风剥雨蚀,处在极度严酷的自然环境中,却不失傲视苍穹的本色,依然是生机盎然。哈萨克人称它为“房子似的胡杨林”,沙漠中的神树,就不足为奇了。
胡杨是一种古老而奇特的树种,属杨柳科,早年生落叶乔木,最高者可达15米左右。我国除西北地区,塔克拉玛干沙漠外,其他地方是极少见的。史书古籍中多以“胡桐”、“梧桐”相称。
这片“房子似的胡杨林”,位于准格尔盆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东南部,青羊居羊吕山附近的一块低洼地。西行十来公里是著名的北塔山盐池,南行数十公里是闻名遐迩的鸣沙山,距木垒县城约200公里。四周戈壁环绕,梭梭、红柳丛生,野生动物出没。六十年代以前,这里的野驴、盘头羊、野山羊和黄羊以及各种飞禽走兽繁多。
据相关部门鉴定,这片约30平方公里的原始胡杨林,至少存在了6500万年,是地质时代的遗物。可以想象,6500万年以前,茂密的胡杨林,成群的脊椎爬行动物,毫不畏惧地把这里当做一片繁衍生息的乐土。后来由于地质表面的剧烈运动,导致大气变化,原来一片绿湖翠浪、湖水荡漾、风景秀丽的动植物园,逐渐变成黄沙蔽日,恶风嗥叫的不毛之地。
唯有这片不死胡杨,奋力抗争,躲过无数灾难而劫后余生。
有人曾对胡杨传宗接代的方式作过探讨,它不像其他植物靠根茎枝条再生,而是凭随风飘舞的花絮。花絮中含有一粒极小的果实,果实随花絮飘落,只要有温润的土地,便会在数小时内生根发芽。
林中万籁俱静。相连的树冠流淌着徐徐秋风,没有炫耀拔地参天的造化之功,只顾抬头凝睇那秋爽蓝天的绚丽。葳蕤之势不能合抱,绿叶遮成了一顶巨伞。注目而望,有的似鲲鹏展翅,欲夺九天重阳;有的似骏马奔腾,掀起扶摇羊角;有的像怀春少女,顾盼着恋人的爱慕;有的像慈祥的母亲,抚摸着摇篮中的婴儿……大自然鬼斧神工般地雕塑出如此妙趣横生的艺术杰作。
“交柯接叶万灵羲,掀天趵地纷低昂。矮如龙蛇多变化,蹲如熊虎踞高岗。嬉如神狐掉九尾,狞如夜叉牙爪张……”实在是让人顿觉走进艺术殿堂。此时此刻,我在想,为什么维吾尔人把胡杨称为“托克拉克”?意即最美丽的树。那些濡染他们的清气百霜,还有那些灌溉其中的甘泉玉漱,沐浴其耳的霞光月华,不就是人们所说的太素元精吗?
我看到一些刚刚萌发出的幼树,在它们尚未来得及拥抱大地的时候,便被肆虐的狂风所夭折,或拦腰折断,或干枯匍匐,似乎已预知到了生命的尽头,互相依偎在一起,卿卿私语。林中一条小溪蜿蜒北去。沙丘洼地长满簇拥相偎,姹紫嫣红的红柳丝。每当春天来临,她们总是匆匆地舒展臂膀,不待春雪融化,便先饱尝了雨露的滋润。盛夏时季,招来蜂争蝶逐。它们不因戈壁荒漠的沉寂孤苦而独呈其艳,总是义无反顾地陪伴着千顷胡杨共享天伦之乐,显示着不落尘俗,刚直不阿的自强不息之精神。
透过浓荫,遥遥可见险峰嵯峨的黑、青羊居羊吕山。两道山沟弯曲幽深,神秘莫测。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野山羊的乐园。某一年,天气骤变,鹅毛大雪连降三昼夜。没过膝盖的大雪封了山,也盖没了牧草。可怜成千上万只野山羊饥寒交迫,倒在雪地里再也闻不到草原的芳香。待雪化天晴哀鸿遍野,惨不忍睹。然而,却有一只黑山羊和青山羊神奇般地生存下来。牧民以为这是羊的精灵,把黑山羊生存下来的山叫做黑羊居羊吕山,把青山羊生存下来的山叫青羊居羊吕山。不过在这两座山的脚下,倒是有一片古森林化石,看上去栩栩如生。
与胡杨林相映衬,东南约15公里处有一块方圆2平方公里的原始梭梭林,哈萨克牧民称其为“阔勒、赛克赛吾勒。”这里的梭梭林旷世罕见,密得人无法进入,最大的达10米左右,树下同时可站七、八个人。附近有一种叫“地鵏”的飞禽,足仅三趾,身体略大于家鸡,头、颈、前胸无色深灰,善奔走,顺风可飞,似雁而有斑纹,羽毛华贵,哈萨克人常以其五光十色羽毛显示姑娘花帽的美丽,翅尾羽就是名贵的“大鵏”。
在胡杨林附近,还有一个叫“刁仑巴斯淘”的地方,哈萨克语意“高泉”。一座沙丘的顶端魔幻般地冒出一溪泉水,坡山芦草丰葳,溪旁芨芨丛生,泉水流至洼底。掬一捧清凉的泉水润喉,泉如甘露。
落日熔金,暮云壁合。斜阳挂在低垂的胡杨梢上,仿佛绣上了缕缕闪动的金丝。
胡杨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