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大学 - 《温州大学报》
《冷血》“冷”在哪?———浅析非虚构小说代表《冷血》
作者:人文学院 池悦维
非虚构文学作为打破纪实与虚构界限的文学作品,指一切以现实元素为背景的写作行为。《冷血》作为非虚构小说的伟大代表,在1966年轰动美国。其写作原型是1959年美国的一起凶杀案件,而卡波特作为记者与作家将它从一起调查报道写作了纪实文学作品,为什么起名作《冷血》?“冷”在哪?
先看行文。首先,《冷血》在案发前描写了两条并行却具有强烈反差的时间线———受害者一家的生活和即将动手的罪犯在路上的所作所为。克拉特一家的时间线在明面,作者善于提炼对话,安插生活细节、日常,来还原刻画他们一家的美满,克拉特本人的善良诚恳与子女的懂事优秀。同时为了保持纪实的真实性,文中没有将克拉特太太的产后抑郁抹消,而将其赤裸裸的放在台面上。有光的地方必有其阴暗面,而克拉特太太躲在房间里也符合了万千个家庭掩盖不幸的真实感。这条线在他的轨道上运行,你看了一眼这条轨道的前方———断的。
作为案发后的纪实文学,读者在开始就知道结局的必然,蒙太奇手法为文章增添了诡异的悚然和惊险感。“案发当天”“克拉特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种种像沙漏一直流不停且你知道流完的结局是惨案的恐慌感,为小说一般的叙述增添了诡谲与读下去的欲望。罪犯的时间线像蛰伏在地底的阴黑毒蛇,你看得见,看得见他游得比前面这条美丽的线要快,越来越快,你急的束手无策,眼看着他不知不觉缠绕上了这条线的腰身,眼睁睁看那条蛇昂起头颅,尖牙向下,把这条线咬断了,到处都是血,而你吓呆了不知道怎么办。
这是这本非虚构小说前半段引人入胜的重点,也是这份文学和报道的区别。剩下的部分,案件的离奇,诡异的犯罪心理,对受害者一家的同情足以支撑读者继续阅读的欲望。
言归正传,阅读完除了身心出一层冷汗之余,为什么这非虚构小说叫做《冷血》?
其一,从内容上看,“冷血”这个词出自两个毫无人性,无缘无故杀害一家无辜者的行为。往深了看,卡波特在现实中对佩里和迪克两个罪犯进行了深入了解与剖析。
迪克比较纯粹,纯粹的烂。我的重点,包括卡波特的视线在于佩里。
佩里这个人的一生还有他的日记被卡波特看得完全,他有天分,拥有130的智商、超人的艺术天分,却在青年时期被腰斩。天妒英才的剧本再一次上演,他这辈子拿到的戏份都是扮演一个合格的被抛弃者,他像小丑。如果一个鬼才坏得彻底倒也无所谓,偏偏这个人的魅力体现在他是一个具备残酷的杀人心理和反其常拥有世道同情心的精神扭曲结合体。在监狱中总是盯着窗外流露出对自由的渴望,保护克拉特的女儿甚至是许多个被迪克盯上的女子不受侵犯,给每一个杀死的人身下垫枕头,而他却因为几句话就开了枪杀死了四个人。
他“鄙视那些不能自制的人”,但他没能自制开枪杀了人。
这个人写得太好太真,但并非虚构,靠的便是佩里复杂的心理碰撞。人性的复杂通过卡波特的叙述展现,引人深思。
佩里像很多罪犯一样,拥有惨无人道的童年。我常常想,对于好人的报复或许是社会平衡的罪罚。如果视角不同,我以佩里作为原型写作,那错误的焦点不就转移到这个该死的社会了?谁来为这桩惨案负责?
一个具有精神质异常人格犯罪心理的罪犯,以他病态的冷血影射社会五六十年代社会现状的冷血。
其二,卡波特本人叙述风格的“冷”性。
考夫曼在《新共和》杂志解释:“卡波特的结构手法可以被称做电影的结构手法:他运用不同故事线索的交叉穿插,强烈的特写镜头、倒叙、摇镜头、背景细节等,所有他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使电影剧本更丰满和有血有肉。卡波特在各个艺术领域中的实验都对他的叙述方法做出了贡献,正是这种叙述方法使《冷血》一书如此引人入胜。”卡波特没有去干涉正常的行文,相反自己作为一个隐形人透明人控制着案件角色的上台。像考夫曼所说,他更像一个执导案件成为电影的导演,将这份案件血淋淋地演绎。叙述风格镇定,带着似乎如杀人犯情绪一般的克制和隐忍,推动着文章的进行。这种叙述方式导致文章读起来又冷几分。
然而,他似乎没有情绪地写了一部小说,但人本身就是有感情的,因为纪实到位,所以这部小说始终带着叙述者的情感和当事人的情感。
其三,作者本人的冷血。
考究文章背景,卡波特认识了罪犯佩里后,深感自己和佩里过去的相似性。他自己曾经说:“我和佩里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从后门走了出去,而我走的是前门。”他为了能写出自己这本《冷血》,和佩里交好,获得了所有佩里的信件、日记,和佩里交谈,甚至花大价钱为佩里诉讼,只为佩里能够活的更久,为他提供信息。
两个相似的人放在一起,很容易看出变量。同样悲惨的童年遭遇,为什么卡波特可以安宁地作为作家活着,而另一个会成为杀人犯。是社会作孽导致的浪费,或者说悲剧,亦或是所谓的运气。
这种相似性很快就显现端倪。卡波特的好友哈珀·李撰写的《杀死一只知更鸟》一炮而红,而卡波特的《冷血》还有最后一部分没有完成。嫉妒心使他与昔日的好友分道扬镳,而他自己也清楚故事的结局要以佩里的死收场。
原来的杀人犯流露的同理心极具讽刺,作者本人也在自己的“冷血”中趋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