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麦客,生于南方城市的人,对于这一词语或许是陌生的;生于北方的现代人,对于此词也略微陌生。
那么何为麦客呢?麦客至少在明清时的中国地方志中就有记载,后来麦客曾销声匿迹,直到家庭承包制实行后,麦客又重新出现。它是指流动的替别人割麦子的人,在北方陕、甘、宁一带流行的一种农民外出打工的方式,每年麦熟季节,农民专门外出走他乡、到他户,替人收割麦子。
记忆中,每年小麦成熟的季节,村里总会出现很多外乡人,他们多数来自甘肃地区。这些麦客年龄多在40岁左右,他们手拿锋利的弯月镰刀或形如直尺一般的镰刀,男人们多数身穿背心,深色长裤,裤腿常常卷到膝盖的地方,脚穿黑色布鞋或解放球鞋。腰间挂着烟锅袋、装着干粮的小布袋、泡了一大把茶叶的水壶,脖子上挂一条略微泛黄的毛巾;头戴一顶用麦秆子编制的草帽,在经过了几个炎炎夏日,帽子变得发黄,色如深咖一般,却没有一丝咖啡的味道,而是一股子霉臭味;也有人会戴上新的草帽,色似浅米色,总能闻到淡淡的麦香味,叫人闻了又闻。女人们穿浅色碎花衬衣,深色裤子,如男人一样,将裤腿卷到膝盖的地方,脚穿方口布鞋,布鞋多数为深红色或黑色;她们会把自己带来的干粮仔细地用小方巾包裹着,或者装进小布袋里;毛巾有挂在脖子上的,也有包在头上,裹着自己的头发……他们常在田间地头席地而坐,等待田家主人能够雇佣自己,这样的话就会有些微薄的收入。如果被雇用了,就立即右手拿起镰刀,左手扶着麦秆,从田间地头开始,一镰刀一镰刀地割起麦子,直到日上竿头也不愿休息。在烈日下劳作,完全顾不得那烈日的灼烧,脊背常常被烈日烧得通红,严重时就像蛇蜕皮一样。
他们的肩膀、臂弯、脚腕、小腿被那细如绣花针的麦芒刷来刷去的,处处是小小的伤口,处处是如针眼大小的黑点,但他们全然不去想它痛不痛,痒不痒。只为在这短暂的芒种时节,多为自家生活增添少许收入。
若是遇到好的主人家,主人家会为这些麦客准备一些糖果、饮料、老面包。我的母亲曾是这众多麦客中的一员,那时我并不知道麦客的工作如此艰苦。母亲常常早出晚归,有时会几天不回来。只要回来我就会有糖果吃、有饮料喝。我盼望着母亲出去,更盼望着母亲回来,这样我就会有吃不完的糖果、喝不完的饮料。这样的日子只有每年夏日的时候才会有,我享受着这美好、幸福的日子,自然不知道这日子是用母亲的汗水换来的。
后来的几年里,母亲外出的次数少了,村里田间地头的麦客也渐渐少了,近几年更是完全没有了。反倒多出许多带有锋利齿轮的“庞然大物”,这“庞然大物”高大威猛,人坐在上面显得着实弱小,要是站在它跟前更是比不上它的高大和威猛,竟叫人有些害怕呢。只要它进到田间,便会发出巨大的轰隆隆的响声,短短十几分钟,田间的小麦就已经进入了它的大肚子。这高大威猛的庞然大物是新时代的麦客,它们被称作铁麦客、机械麦客、现代麦客,它们不需要喝水,不需要吃饭,工作效率高。有了现代麦客,村民的日子轻巧爽朗了,田间不再是镰刀割麦的吱吱声,村民的叫苦声,反而更多的是——田间说笑逗乐的欢喜声。
又是一年麦熟季节,闻着香甜的小麦,我的心间又想起了儿时的回忆。我也知道:母亲时代的麦客早已渐行渐远,新时代的“麦客”正在快速步入,过去的麦客是时代的留客,他们虽已远去,但他们更是时代的记忆者,应该被记着,被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