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张家界学院 - 《张家界学院》

你的手指是想握笔杆,还是锄头?

作者:程银    
2023-10-31     浏览(40)     (0)

作者对两种生活方式进行对比,指出即使在城市中生活,对农村的根基也永不动摇。人们为了改变命运而握笔杆,为父母留在城市奋斗,在笔墨纸砚中留下独特痕迹。土地是哺育的源泉,也是无形的牢笼,人类付出和牺牲伴随着巨大转变。


外头春雨绵绵,我坐在书桌前,盯着我握着笔的手出神。眼前的手指又细又白,依稀可以看清手背上几条青色血管,就好像从来没有使用过一般。我怔愣一下,稍稍松手,笔杆自指尖掉落。微微抚摸右手中指第一道骨节处,触感粗糙,这是十几年岁形成的老茧。我抬起手来,将右手对着灯光仔细观察,灯火的光亮从指缝间渗入,抵达我的眼睛深处。我可以明显看出中指的不对称性,左边略微凸起,有些丑陋。虎口也会有些许磨损,这是我长期握笔的结果。

我很珍重这些茧子――这是读书人的信奉。

忽地想起前不久跟随父亲回了老家,在恬然的乡下农村散步。天空一望无际,白云长而远,舒展着连绵向远方。紫外线有些强,麦穗青涩,农民扛着锄头在同样一望无际的麦海中时隐时现。等到晚饭时候我与他们坐在漏雨破败的房檐下聊天闲谈。昏黄的灯光下,我良久才注意到了他们的手掌。宽大粗糙,虎口有着厚重的茧子,掌心粗砾,好像沙漠中的草木般干枯。他们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们摩挲着手中茧子,只是在笑:“我们这双手,就是天生用来拿锄头的。正因为有了这些茧子的存在,我们才过得踏实。”

“这是生活带给我们的,这是土地送给我们的。”

土地是人类的承载者。

先民自远古开始耕种,手脚翻着斑驳的泥土,萌发的草木郁郁青青,摇曳中,一个时代又一个时代接踵而至,又迅速下场消失。

笑歌声里惊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

土地是无声的馈赠者,用风起云涌的天气变幻教导着人类勤劳与付出,诚恳与坦率。农民双手伤痕累累,但由于对土地的坚守和对锄头的信奉,他们撑起了一片分崩离析的破碎世界。在锄头的扛起和放下间,时间宛如细沙从指缝间流过,照应着的手掌纹路愈渐清晰,某处因为年岁的摩挲凝结成了老茧。在我看来,农民那双扛锄头的手掌不完美不好看,甚至变形和扭曲。但是,正是这双手的存在,让我们栉风沐雨地从远古走来,跌跌撞撞行走直至今日。

用一支时间轴纵向看去,我们好像没变,但也处处发生了略微变化。

从古时重农的风气逐渐褪去之后,好像有越来越多的人丢掉了锄头,有了去握笔的意识。那些农民父辈们也甘愿放弃传承,拼尽全力将子女送入城市,让他们用瘦弱的小手握住了笔杆,从而不再复刻自己的艰苦命运,转而迈向知识的殿堂。

三代人改变命运的真理不是说说而已。

就像我自己,正是被爱浇灌而送入城市读书的一代。我的手指不会再像父亲母亲一样那般宽厚有力,我不用扛锄头,只用牢牢地握住手中轻盈的笔,落笔于纸,笔耕不辍,就完全有能力让自己与后辈的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我不知道父母这辈人送我进入城市这样做到底是否正确,我不知道中指摩擦出了读书人独有的茧子,是该悲,还是该欢。我貌似抛弃了祖辈在土地上的辛勤历史,却又好像为我的后代创造了更优渥的条件。

笔墨纸砚处处留香,十几年过去,再次深深思考,我明白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如果让我选择,我仍然会义无反顾继续走在城市里,背后继续接受着父母期待又复杂的目光。我记得,马斯洛的需求理论说,生存,安全,情感,尊重与自我实现。“到了我这,就不能只是图生存吧。”

土地不仅是无声的馈赠者,也更是无形的牢笼。

数百年来,一代代人被牢牢锁在上面,日日为生计奔波,在每一年中对着一颗麦子喜怒哀乐。土地孕育了无限的可能,我对它抱有沉沉的感恩,没有它,就没有我的父祖辈;没有它,就没有我。

我的父母选择了我的未来,以至于我的手如今无法扛起锄头。但我永远不会背弃哺育我的父母和哺育我的那方土地,那是我的信奉,即使我远离了它。我会用更为进步的方式,抓住稍纵即逝的机械轰鸣声,用理性带给这片土地上更大的繁盛。

我们的世界源头是那片土地,我们的精神骨血也来自那片土地,也正是因为有那数不清的双手扛起锄头的过去,才会有城市中的无数个我手握着笔杆的如今,才会有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悲欢与发生。

如果让我说,那些第一个跳出农村的大学生,可能会犹豫,但定然不会后悔。他的勇气和新的见识、所见所知,就会毫无保留地代际到下一代。

我相信人类的付出和牺牲亦如此,因为过去二三十年的变化不是说说而已,同样伴随着巨大转变的,是长久又煎熬的中间过程。

那眼前的你的手指是想握笔杆,还是锄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