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坐在阳台的吊篮里,燃一支沉香,泡一壶青柑,手捧杂志或书。累了时,便抬眼看看阳台上开得如火如荼的三角梅,还有在三角梅里跳来跳去的小鸟。
今年的三角梅我用如火如荼形容绝不过分,它至少十来个立方了,大半在我阳台上,小半到了邻家,恰似晚霞铺红了阳台。
三角梅是随处可见的花,乱生于篱间地头,也植于别墅庭院。它算是我最喜欢的几种花之一。它常开不败:我的三角梅应有六个年头了,它年年岁岁开花,从零零碎碎到轰轰烈烈,花期可达五六个月,在植物界也应是罕见的。它朴实无华:在我们认知里,大多数花散发香气,但三角梅偏偏没有。远看它开得灿若云霞,但走近却嗅不到一缕香气,有人会认为这是它美中不足,但我却认为正这是它的不凡之处。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印象里我从来没见过小鸟光顾它。我一直认为,小鸟们都是世俗的,不会青睐没有香气的花。事实上并非如此。我以前早出晚归,要不是前年居家隔离,才发现小鸟喜欢三角梅要胜过我许多。
在这个几乎看不到鸟儿的小镇,我的三角梅竟然会引来那么多小鸟!每天从天蒙蒙亮到华灯初上,小鸟都会在我的三角梅里飞来飞去,它们在花丛里啁啾、呢喃、嬉戏,说着它们才懂的话,唱着它们才懂的歌。
我竟然看到一种鸟,体型仅比蜜蜂稍大一点点,开始我以为就是蜜蜂———其实不是,要是稍不注意,简直就看不到它们的存在。我怀疑它就是书上说的世界上最小的蜂鸟,它的命名来自飞行时两翅振动会发出嗡嗡声酷似蜜蜂的声音。可我又听不到它飞行的声音,蜂鸟主要分布于美洲,推测是蜂鸟就不成立了。另一种鸟我认得,是山麻雀,它们一般都成群活动,一堆一堆的,起飞时像铺天盖地的蝗虫。但在我阳台上,每次最多只看到两只。它们是小鸟中最为活泼的,不停地在树枝间穿梭,似在寻觅什么,有时倒悬枝头,故意摆个造型。还有一种小鸟,拥有天蓝色的羽毛,脸颊上有红色斑点,看起来像在害羞,动作也略显文静,但不知叫什么名字。花间还会看到柳茑、白头翁、翠鸟和普通的家雀。
小鸟来自哪里?栖在何方?在冬天光秃秃的树上,群鸟落在枝头,诗人形容它们是树上的花朵;而鸟们落在著满花的三角梅的藤萝间又如何形容?小鸟在满花的树枝间跳跃,跟在藤萝间穿织是不一样的———三角梅长着密集的藤条,只适合袖珍鸟;在它们眼里,那小小空间,或许就是广阔的自由王国。由于小鸟的腾跃,我的三角梅就更加生动鲜活了,它们不时微微颤悠一下,像一个小姑娘被搔了胳肢窝似的咯咯咯地笑;其实没有一丝风,却好像有微风在吹拂似的。
我想看清楚小鸟们在花间干些什么,为何它们也跟我一样那么喜欢三角梅。观察的结果是,小鸟在花间什么也不做,仅仅在里面钻来钻去。它们从这儿跳到那儿,从那儿跳到这儿,有时装模作样啄一下树干,却又不像在啄上面的虫子———再说三角梅里根本没有虫子,这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可以说连蜜蜂也没有一只呢,因为我的三角梅没有香气。那么小鸟们在啄食什么呢?有一天我终于看到了:那像蜂鸟的在啄食花瓣,但它并不吞食下去,也不会像燕子那样衔到别的地方去做窝,仅是做个样子而已。接下来的发现更让人惊奇:那像翠鸟的,用脚钩住一片花瓣,放到嘴巴边上,使劲地擦来擦去;它是用花瓣在擦脸,还是用花瓣的汁液涂抹口红?兴许是看到我窥探了它的秘密,有点害臊了,便“唧”一声飞走了;但不到半分钟,它回来了,又旁若无人开始忙碌起来。
有一天,我还看到来了两只斑鸠,但只停了一会就飞走了,它们大概觉得这儿空间太小,不适宜它们玩。
是的,我的三角梅只属于小鸟,五六种不同的小鸟,它们都是三角梅的情人。这小小的天地是这些恋爱着的小小情人们的王国———快乐的王国。它们和平共处,其乐无穷;它们呼朋引伴,自由自在。我羡慕它们,我喜欢听它们唧唧叫,像燕子又似麻雀的声音。尽管我都听不懂,但有一点我听懂了,那就是小鸟们都是那么爱俏,比我更爱,这一点是肯定的。
花是俏的,动物跟人类一样,也是爱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