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息,山岭获得净化,污浊之物,融入雨中,再次回到土壤之中,万物的气味,融进叶的脉络,伴随水汽的蒸腾,回归高天之上。天空接纳了它们,融合它们的色泽,化为挂满色彩的巨大云团;晚归的喜鹊,在雨中醉酒,踉踉跄跄飞回山间,在高大的橡木之中,缓缓醉入秋天的梦里;清风吹过,夹杂着浆果的酒香,一棵高大的树木,摇着自己的树叶,将光芒撕碎,拌入些许凉意,撒入鸟巢。
靛青天空上金黄的云彩,红色森林之中流动的光,他们用跳跃灿烂的色彩,试图掩盖那一抹不和谐的黑线。但风中传来吱呀的叫唤,恍若远方的召唤,我不由向他走去,踏着青翠的草径,离他越来越近。山林之中,尽是树叶的气味,但这时却混入了些许蘑菇的味道,我拨开灌木,发现他的真面目,一颗巨大且黝黑的枯树,不知何时失去了生机,身上遍布着蘑菇和木耳,混杂着木屑与潮湿的味道,这便是我与他的相遇。他低头垂眉,饱经沧桑的眼眸低下,审视我这位不请自来的后辈,开始诉说他的故事。
琴弦已被拨动,音符逆着时间流动,回到枯木的曾经,传说开始于此,故事却显得平淡。枯木还未衰败,粗壮的根系,坚挺的树干,繁茂的绿叶,无一不令他骄傲。鸟雀发现他的伟岸,衔来山间的野花,乞求他的庇佑,希望得到他的恩惠,出借他的绿荫。枯木享受鸟雀的赞美,却不允许自己的尊严受到亵渎,树叶的掉落是对他的不敬,他拒绝鸟雀的乞求,装作猛兽的模样———自诩强者应该孤单,却不知已然断送自己的未来。
曲声依旧流动,伴随岁月的痕迹,枯树开始年长,鸟雀早已离他而去,度过不知多少岁月,曾经的高傲已无,蛀虫已在他的躯干长大,他却依旧固执,将其视作狮子身上的伤痕。春风裹挟新生的气息前来,赐予度过寒冬的英雄新芽,枯木却未分到丝毫,风中再也听不到他的喧嚣,鸟儿折下他的枝干,飞向山间的新木,却不见他的抱怨,他已经失去了生机,放下他生前的身段。
山中传来鸟鸣,枯木静默听着,满山的鸟雀高歌,赞美着自己的大树,却没有一首赞歌属于枯木。过了多少春秋,经历多少风雨,曾经的树苗长成了巨树,枯木身上也布满了蘑菇,或许那棵巨树,最终也会变成这般模样,但鸟雀记住了他,待到春风再吹之时,风中也会存在他的赞歌。
(作者系2022级法医学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