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乡村人,自是对“田家少闲月”深有体会的,但是对“人倍忙”的印象却因常年“学子”身份留在了八月,刚扛完玉米,就又到了收割稻谷的日子。
八月底的贵州还是热的,立秋已过,空气中却没有丝丝秋意,天气还是热得人莫名烦躁,黑色的沥青路因为太阳的暴晒发出阵阵引人不适的味道,拿在手里的冰淇淋,出门没几秒便化了,流得满手都是,有些黏腻。
家对面的田林里,稻谷渐渐沉下身子,侧边的微黄叶子身姿挺拔、高高地立着,但还是给人一种莫名的“颓败感”。田的一角,有一小块稻谷不知在何时被风吹倒了,在一片平齐的田里显得格外突兀和不协调。吃过午饭,我趴在小屋外的栏杆上,感叹这闷热的天气,心中窝着一股无名火,而一队穿着“严肃”的队伍以“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映入我的眼帘,他们大概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整齐地戴着草帽,帽子上被浸入汗渍的不同和经历暴晒时间的不同暴露着它们的“服务年龄”,女的普遍穿着各种颜色的布依右斜襟衣,臂弯里夹着镰刀的手柄,男的穿着街上随便十几块就能买到的常见老式短袖,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在队伍中。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没一会便走到了对面的稻田里,环顾了一下四周,长得稍高的野草因为暴晒略显枯败,金黄色的稻谷颗颗饱满、摇摇欲坠,有人开口夸赞主人家的稻米长得好,今年定是一个好丰收,随后陆陆续续地有人附和,主人家作谦虚态地“反驳”着,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容。
他们就这样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夸”中展开了工作。他们的收割工作分工明确,妇女们齐齐地弯下腰割着稻谷的近根部,然后整齐地放在自己的身侧,时不时直起腰擦去额角的汗,男的则捡起她们割下的稻谷,放在刚刚三轮车拉来的机器上来回翻动,脚底踩着踏板,只见轮轴滚动,稻谷随之掉落,原来手上沉甸甸的东西变成了一把枯草,然后被丢弃在一旁。不知是因为这边干活边打趣的活跃氛围影响,还是因为这丰收节气养人,这些反反复复重复的动作没有在他们的脸上画下倦意。
太阳躲进山海后,天也终是要黑了,这个“打米大队”已不知轮到哪家了,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走到村口,冲着对面的田林吆喝“先回家吃饭了,明天再继续哟~”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笑着直起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总有一位看着比较老实可靠的男人一袋一袋地把米袋捆起来,余下的男人们默契地把他捆好的米袋扛到不远处的三轮车上,妇女们互相询问着避免有遗漏的东西。
等到东西都搬上三轮车以后,这一队人又开始整整齐齐、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程,与来时不同的是:这次草帽只是被随意地拿在手上,衣衫多了被汗渍浸染留下的纹路,脸上也比来时多了几分倦态,但是脸上对于丰收的喜悦却更盛了。我问爷爷,他们为何干了一天的活却还是那么高兴,爷爷说“他们啊,这辈子的生活大概都是这样了,枯燥且乏味,年复一年,而一个好丰收是他们这种生活里最为期待的惊喜了。”
(作者系2022级护理学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