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音痴室友找回曲谱的第二天, 那把上千元的笛子, 被他搁上了鞋柜边, 光洒不到的杂物架。 我仿佛看见, 一年、 两年的灰尘洒落其上, 带着无声的冷笑, 与世间最普遍的沉默。
那像是种逃不脱的宿命, 暗示中国每年出产的千万根竹笛, 一半作了擀面杖。 至于文学, 仅湖南,在创作的无数作品, 也一半没有后续。
我想说, 有人至今遭遇的偶然, 如同打铁溅出的火花, 带了点随意, 又藏住些神性。 好比我, 两个月前拟定出自学文学史的计划, 学得不精, 又跟同学一道, 半路出家, 折腾起公众号, 误打误撞做成如今这种, 尴尬的样子。 拿而无用、 弃之可惜。
这种尴尬, 多半能够解释上边竹笛, 与文学的问题。
只是恰巧, 火花中的那点神性, 烧啊烧, 讲不好沾上些野草, 落在枝条, 连带腾起火红的巨浪,啃下半空枯萎的月亮。
不过可惜, 过去的每个深夜, 不说巨浪, 仅仅浪花, 也未在胸前激起。 手边一篇篇文章, 也是一锁锁钩链, 牵起我忧伤的牛鼻子, 不让我哞, 让我背负整个焦虑的天。 只有为数不多的音乐, 能够轻放, 风中高悬的利剑, 让人走到, 竹声回响后的那片原野, 空旷无边, 枝挂琼液。
半年未摸过笛子, 听别人吹, 娱乐也是, 自嘲也罢。 嘲, 是嘲自己可笑的上限。 听, 又听到眉宇落花, 花开世界。
权且收了笔, 只是歇。 听梆笛声过, 曲笛扬天。没有理由, 只是觉得 《敕勒歌》 一首, 便足够, 却多了 《雨碎江南》, 风絮满鸳。
默默地, 在那遥远的模糊里, 雨丝刮下了春柳的羞红, 落满船头, 一片鹭鸶声中, 散开雕栏残剩的呓语, 兰草香生。 影花绰绰, 我望穿书生青涩的衣袍, 消瘦在孤灯残阳的娇小里。 水高曲低, 妇人织下的丝袖, 朝青山摆去, 不带走古松下的百首词句, 与词句里, 东躲的江中亭阁, 西藏的鸟歌青玉。
天上云知道, 夏烛把书影摇落, 挂在阿僮染到乌墨的指尖上。 指尖背过了幽幽月光, 映下西方尽头的边疆关隘, 和关隘里的白头游子。 马过草原, 风沙淹过了血。 花枪不倒, 只朝天立起, 割断了羌管声中最后的悲催。 阴阴的山脉下, 牛与白羊, 只是瘦落在诗人脆弱的字体, 或后世画家, 勾勒出的百无聊赖里。
秋水翻过眼下的枝叶, 把一年的弯腰, 留在了山沟里的三分田, 弯出了豆子, 弯出一毛五分钱。 风起时, 稻谷洒下的汗水, 循音而去, 汇作地农的王冠。 他踩着最扎实的金黄, 朝更高处去, 背后, 是音律落下的一分一秒。 曾经的孩子在稻田里奔跑, 背负翅膀。 那些珍惜羽翼的人, 飞过了山岭。 关心粮食的人, 耕耘了大地。
思想到此, 我拔下耳塞, 心中频生起疑问,这位写的都什么东西? 只是在想, 至少那么一刻,心跳转频到了海水边界, 一只鸥的自由, 并意识到, 它置身此间的羊肠小道。
没有忘记。 曾经, 同样壮志凌云的他们, 默默无闻, 铺满如今的大地。 没有忘记, 无名的你、年轻的我, 以及那座神许的岛屿。 所以, 继续一颗彗星的轮转, 与没有编号的梦。
并期待雪, 期待凛冽寒风中, 我, 与我们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