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毛毛雨丝抚上嫩蕊,藏匿着幽香。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湖水微凉,微风拂面,层层涟漪迭起,乍暖还寒时候已有玉兰花先开了。她们迎着流光摇曳生姿,清浅的甜香飘进春天,混着泥土的新鲜,揉杂着青草的翠绿,在雨后的空气里时而跳跃、时而隐匿。目光流连处,光秃秃的老树也在争春。洁白如玉,柔软如棉,娇嫩如小婴儿的肌肤,这些含苞的玉兰皎洁如天上月,高高挂在枝头,让心底沁入亲近而美好的念想。可伸伸手,她又是那么高洁,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香飘可闻,伸手难触。枝头间,新生出羽翼的水墨小鸟在枝桠间漫步,声声叫着春天。恍惚间,一丝两丝水线从天上飘落,清清凉凉地刺在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见惯了冬天的寒雪与冷硬的冰碴子,这场细雨让人猝不及防,沥青路在短短时间变脚步纷乱,鞋子的踢踏声此起彼伏。而再看那小雀,依旧怡然自得,喳喳嘲笑着行人的慌乱。丝丝细雨如牛毛、如蚕丝,风一吹似乎就要断了。不一会儿,千丝万缕笼罩在千家万户的屋顶上,像迷烟在飘摇。银丝缠绕至枝桠,最终穿进每一寸干涸的泥土里。新草挺直了腰杆,争先恐后畅饮甘霖,身上挂满恩赐的汁水。烟雨江南袅袅娜娜地走来了。时间嘀嗒,光阴也有了形状。这丝线将整个世界绣成一幅生意盎然的画。屋檐下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其中的美妙,伸出了一只只手感受着久违的清爽。
在丝线织就的帷幕中,春雨的演出拉开了序幕。丝线渐渐拧成了一股绳,从游丝变成了水珠,让人不禁想起古人的一首诗“春雨贵如油”。颗颗饱满的春雨淋入禾苗的温床,淋上去,渗进来,丰硕着它们清瘦的身子。待到秋来时,又是一片金灿灿,田边一朵朵乐出褶子的笑靥在欢声笑语。春花荡漾在春雨中,红的像火,粉的像霞,黄的像暖阳。朦朦胧胧的阴郁天,竟因着生命的盎然而五彩缤纷,满园春色遮不住,万紫千红总是春。乱花渐欲迷人眼,而伞下的人儿却无暇顾及。从油纸伞到晴雨伞,从雨衣到雨鞋,花花绿绿的竟也似春天里的花。人群攒动,撑伞缓行,走的是光明大道,渡的是雨过天晴。
几千年来,不知多少文人墨客在春雨里泼墨挥毫,而春雨只是静静走过,听得“春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听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听得“京国多年情尽改,忽听春雨忆江南”,亦听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多少喜怒哀乐、阴晴圆缺留在春雨中,而春雨只是静静地、静静地走过,任千言万语消散于风。这抹恣意淡然淋在世界尽头,人们也只能瞻仰它的伟大与恒久。
万千思绪断在了渐渐消逝的雨声里,雨滴蒸腾成水汽,化成雾,飘为云。玉兰树下,花落知多少。街边的行人肯定不知吧,他们总是步履匆匆,低垂着头。多么希望他们不要急着赶路,而忽略了路边的风景。
切勿趁雨打梨花时深深闭门,恐忘了青春,更误了青春。